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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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朝上看去,才发现攥着自己隔壁的手已经青筋暴起,再往上看, 是一双深邃的眼睛, 两块黑曜石似的嵌在优越的眉骨下,锋利硬朗的长相透露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野性,可这副野性在面对江却尘时似乎又收敛了一干二净, 这般千钧一发之际, 才显露出来了分毫。
  很特殊的一点, 对方左边的眉毛上有一道伤疤,导致乍一看有点像断眉。
  夜晚星辰闪烁,晚风撩动两人的衣衫。
  江却尘看着他,他也看着江却尘。
  一时间,天地在他们对视中只剩下了彼此。
  “疼, ”江却尘睫毛颤了颤, 撤回了目光, “抓疼我了。”
  “你忍一下。”左怀风低声哄他,而后猛一使劲,把他整个人都拽了上来。
  江却尘趔趄着栽在他怀里,他小心翼翼地环着江却尘的腰,扶稳了他。
  江却尘一站稳,他就松开了。
  “小尘!”隋行火急火燎地走过来,眼睛里藏着太多不可思议和惊魂未定。
  江却尘理了理自己的袖口, 对隋行的担心视而不见,他平静地阐述道:“这个高度死不了。没想死。”
  他还没跟隋行算完账,不可能就这样死了。
  江却尘简单交代了这么一句,像是给了别人一个安抚又敷衍的理由,而后看向突兀地出现在这里的、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左总。”
  左怀风应了一声,朝他伸出了手:“刚才抓疼你的地方,我看一下。”
  江却尘一顿,他从来不掩饰自己对死亡的念头,也不关心别人怎么看自己,只是面对这么多双关心自己的眼睛,他还是难得觉得很麻烦:“不用。”
  “夏天,为什么穿长袖?”左怀风问。
  江却尘觉得左怀风很危险,这种危险并不是他对自己的敌意造成的,而是左怀风对自己太了解了,了解到自己想干什么他都能预料到。
  江却尘没由来想到一个人。
  每次都来救他、害他自杀这么多次都没有成功的罪魁祸首。
  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对自己这种自作主张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命运上的行为感到不耻,所以每次来救他都带着面具。倒合江却尘的心意,他讨厌他,讨厌到他的脸都不想看见。
  “关你什么事?”江却尘对那个男人的恨意陡然继承到了左怀风身上,他冷冷地暼了他一眼,一点好话也不肯给他说。
  左怀风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左怀风刚才那句话自然也不是问的江却尘,他心知肚明江却尘为什么会穿长袖,更知道江却尘肯定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与其说,是在问江却尘,不如说,他是在问隋行和白令。
  隋行的心底瞬间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小尘,把衣袖拉起来,让我看看。”
  江却尘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也就一下,而后他便反应了过来,他为什么要心虚?身体是他自己的,他有权掌握自己的生命和身体,在现实中被一个人管着还不够,穿到这个世界他还要被管吗?!况且,来管他的人还是隋行!
  “好啊。”想通这一点,江却尘勾了一下唇,不紧不慢地拉开了自己的衣袖。
  除了江却尘,所有人尽数瞳孔一缩。
  修长白皙的胳膊瘦得骨节突出,皮包骨似的。即使瘦成这样,他的胳膊也很长很好看,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去欣赏他的胳膊,因为上面血淋淋的伤口太刺眼了。
  长短不一、深浅不一、新旧不一的伤口密密麻麻地遍布在胳膊上,有的已经成了一道淡淡的疤痕,而有的还在流血,看得人头皮发麻。
  很明显,这是一场持续时间很长、次数很多的自残。
  不止发现的这一次跳楼,在过往无数个他们以为江却尘很安全的瞬间,江却尘都在自残!
  江却尘见他们一语不发,痴傻了似的只盯着自己的胳膊看,一股烦躁感在心底油然而生,他把矛头指向一开始提议此事的隋行,勾了勾唇,幽幽问道:“满意了吗?”
  隋行的眼眶泛起了红色,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和怜惜涌上心头:“抱歉……我不知道。我,我只是觉得……”
  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很好。
  虽然你总是对我凶,对我没有好脸色看,但是每天会给来做饭的白令开门,乖巧地吃完每一顿饭,闲暇的时候会窝在沙发玩自己的宝石。
  我只是感觉,你的生活好像很好。
  好到不需要我,好到之前我们的婚姻我犯的错误没有给你造成任何影响,好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隋行口中发苦,悔不当初。
  白令看着他的伤口,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攥握成拳。
  江却尘没管他们,把衣袖重新拉下来,遮住了那些刺目的伤口。
  左怀风看向江却尘,他的目光柔和了下来,跟他打着商量:“先去医院。”
  “用不着。”江却尘说。
  “就去一次,上一下药,现在天热,伤口容易感染发脓。落了疤就不好看了。”左怀风哄他的熟练度高得可怕。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说了死不了,别在这里烦我。”江却尘丝毫不领情。
  他顿了顿,看向左怀风,想到了什么,反问他:“你来这里干什么?”
  左怀风温柔地笑了笑:“收到你发的消息,不太放心。”
  江却尘冷笑了一声。
  隋行看了眼左怀风,江却尘给左怀风发消息?他们认识?江却尘为什么会给左怀风发消息?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隋行心底醋意和不安交织,但目前并不是细究这件事的时机,他只能强行压下来这些疑神疑鬼,低声下气地哄着江却尘:“就是去医院简单包扎一下而已。”
  江却尘更不会理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他像是把自己锁在了一个四周密闭、只能自己从里面打开的房间里似的,任由别人在外面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让他打开半分门缝。
  拒绝沟通的样子让旁人心底发苦,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直接给他跪下了。
  江却尘其实没他们想得那么娇气,这些伤看着吓人,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伤口。除了刚来到这个世界因为自杀未遂心情不爽,恰好又遇到那个下流男,还有刚才因为采访触发的ptsd外,他平日里还算冷静。划划胳膊之类的,行为与其说是心情不好时候干的事,不如说是他自己无意识时的动作。有的时候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胳膊上已经在流血了。
  这次实在是采访给他的阴影太大了,他非必要不会跳楼,他在现实中跳过一次,没死成,倒是把腿摔断了,在床上休养了很久很久,小半年的时光,他不能寻死。
  他观察过了,这楼不高,摔不死他,下面还有很多花树,他跳下去的瞬间会落到花树里,也就会被树枝花枝划破点皮肉而已。
  大惊小怪。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个左怀风开始的。如果左怀风不来的话,根本不会有那么多事!
  明明那些人,他自己从左氏下个命令就能解决,非得过来多次一举!
  讨厌左怀风。
  江却尘冷冷地看了眼左怀风,而后才看向隋行和白令,没给任何人好脸色。
  “吵死了,我说了不去医院,”江却尘再次下了逐客令,“都滚出去。”
  他话音刚落,眼前陡然从天而降一条珠光闪烁的项链。
  项链像是高空蹦极的绳索一般来回跳跃了几下,精致昂贵的珠宝在夜里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美得不可方物。
  就像小猫遇见了逗猫棒,江却尘天性喜欢珍珠宝石,天性使然的吸引力发作了。江却尘目光一顿,眼珠不受控制般随着这条项链圆溜溜地来回转动了几下。
  “去医院吗?”左怀风谆谆善诱,“去医院就把这条项链送给你,好不好?”
  “你——”江却尘歪了下头,语气意味深长,“你是在和我谈条件吗?”
  “还是,在威胁我?”
  江却尘的压迫感还是有的,至少江家人神情微变,他们本想着那条项链可以哄着江却尘去医院,不曾想江却尘居然这么难说话。可是左怀风像是预料到了一样,神情不变:“都不是。我是在让你给我讲条件。你觉得多少东西或者什么东西可以换你去医院一趟,我就去拿。”
  江却尘的目光在“人鱼之泪”上一闪而过,挑了下眉:“什么都可以?”
  左怀风丝毫不慌,信誓旦旦:“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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