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渍槐枝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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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家却煮不出这样诱人的味道。
  托着腮,坐着等人。
  三两成群的学生从面前走过。
  明明是高三,却满目生机,鲜活动人。
  她也有过这样的日子。
  临升高三的夏夜,就会在摊子上点一杯果茶,一盘小烧烤,坐上许久。
  其实吃不了几口,只是不想回家,也说不上有什么压力还是困境,更多的是茫然和无措。
  她成绩向来中规中矩,不拔尖也不落后,努努力或许可以蹭个一本的尾巴,但绝对上不了好学校,更别说北青市的好学校。
  但也没有人要让她去北青市。
  沈崇没说过,她妈妈更没有,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就连老师对她的定位也是,班里稳定的平和群体,不再额外关照之内。
  也没有非常想要读的专业,没有对未来的预期,像是深海里的一叶扁舟,晃晃荡荡的落不到地。
  连努力的方向都找不到似的。
  后来姜淑云发现了她情绪的问题,让沈鹏飞叫了沈崇回来。
  彼时他大三,临近出国交换前夕,事多且杂,电话多,信息也多。
  每每回来都是神色匆匆。
  但总能耐着性子陪她坐着,也坐不久,最后总有各种办法,哄她回家。
  两个人坐在姜槐不算大的书桌前,是她只要微微前倾,就可以用脸颊贴到他柔软衣袖的距离。
  是可以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和着鸢尾根的干净味道。
  这不算漫长的夏夜,构筑了姜槐一整个少女暗恋的梦境。
  沈砚周会给她罗列好未来一周需要注意的知识点。
  会帮她复习着上一周的功课,查缺补漏。
  然后下个周末继续回来,帮她辅导功课。
  三个月,二十五个夜晚。
  他从未说过什么开导性的话语,却让姜槐在稳步上升的成绩中,放下了心里所有的包袱。
  沈砚周当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她想。
  是她二十四年来,遇到过最好的人。
  是她先揣了别的心思的,也不怪他后来把她当做负累,再不联系。
  =
  彭佳优来的时候,姜槐已经喝完了一杯绿豆冰沙。
  坐着小板凳上,一双赤条条的长腿交叠,占了大半的空。
  只是简单的短裤白t恤,头发扎了个零散的马尾,倒是和学校里一批批走出来的学生别无二样。
  青涩又耀眼。
  来人猛地就冲了过来,一把把姜槐搂进了怀里,“啧啧,小姜姜,你和你的陈小少爷怎么样了?你这样都把我迷得五迷三道,那少爷能放了你?”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不想提他。”
  姜槐挥了挥手,半点不想去想他。
  彭佳优为了抓住“青春期”的尾巴,在即将入职高校前,染了一头粉发。落了座,取了另一杯绿豆冰沙,“嘭”得戳开,猛吸了一口,“你哥哪?今晚住二楼?”
  姜槐摇了摇头,这是另一个让人头大的人,“不知道,看样子应该不住家里。”
  她这事做的不地道,人是自己带回来的,自己却跑了。
  没管沈砚周今晚何去何从,也没问他未来几天的打算。
  沈砚周这次回来,总给她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介于亲昵和客气之间,若有似无得气息和眼神,让人想躲。
  彭佳优了然似的点了点头,“我懂你,你哥现在跟尊大佛一样,刚刚我来的路上还看到老董头在校管群里问,谁有你哥的联系方式,好像是知道他回来了,想让他回校搞个座谈。”
  彭佳优因为留在了湾桐市,被学校任命为本级联络员,据说每一年级都有三名,成立了一个校友关系管理联络群,负责校庆活动组织和校园活动等。
  姜槐的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你没说我吧。”
  “我是没说,你们班主任可把你出卖了,你等着看看任宏城明天会不会联系你吧。”
  姜槐几乎要仰天长叹。
  又是这套!
  以前任宏城便仗着他是姜槐的班主任,三天两头的校内活动都让她去联系沈崇。
  沈崇向来不爱参加这类事情,就连年级主任去请,也总能找出些正当的理由。
  但姜槐提出的,若非客观原因,他总会去参加一下。
  任宏城后来一度把姜槐当成了沈崇的发言人,事事都要问她两句。
  现如今旧事重来,姜槐哪里有那么大的脸再去找他。
  小时候还能说自己不懂事,怕老师,一把年纪再如此,就真的是愚蠢。
  更何况沈砚周如今的地位,校长亲自去请还来的快些。
  “你说我把老任给拉黑怎么样?”
  姜槐说着,掏了手机出来,还没切到电话界面,突然就弹出了沈砚周的微信。
  @。:【给我捎份宵夜】
  @。:【[位置]】
  两个人的上一条对话,还停留在年初的除夕夜。
  姜淑云让她每年务必准时给沈砚周发送祝福微信。
  没什么新鲜的内容,每年都是一句,“哥,祝你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最初两年沈砚周还会客气的回复她,再后来,这条信息就成了单向的。
  以至于姜槐一度以为,是沈砚周换了微信,这号早就闲置不用了。
  现如今猛地“活”过来,还让人有点不适应。
  下意识的点进地图,放大定位,竟然就是鱼岸苑前面的那排洋房之一。
  华而不实的地方,现如今被大量的民宿租用,价格不菲。
  不由的跟彭佳优叨了一嘴,“你别说,我哥现在变化有点大,竟然乐意去住民宿了,还是小洋房区,以前他最讨厌的地方。”
  姜槐十五六岁时少女心浪漫,每每经过那一片,总会羡慕。
  嚷嚷着谁可以住在彩绘玻璃配上蕾丝窗帘的拐角洋房里,要装修的像中世纪的欧洲城堡,穿着白色吊带蕾丝睡衣长裙,哦,还要有一只会旋转的八音盒,配合着古旧的留声机,是只要想一想,就可以一整晚美梦的存在。
  彼时还是沈砚周告诉她。
  这地方徒有虚表。
  墙体薄、隔音差,冬冷夏热,楼梯作响,想安静的睡一整晚都难。
  她那时候和彭佳优吐槽,“别看我哥长得帅,就是一直男脑袋。”
  现如今,直男租住这里,倒好像真的是恋爱了才会有的行为。
  姜槐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酸涩感还未漾开,又收了回来。
  恋爱是人之常情,她都去尝了尝咸淡,更何况是沈砚周。
  她不见就好。
  彭佳优把头探了过来。
  眼睛落在上一句话上,“你哥竟然会吃宵夜?!!!”
  “崇神会吃宵夜吗?!!”
  姜槐被她惊得捂着耳朵,把自己扯得远了些,“人食五谷,吃个宵夜而已。”
  “重点是宵夜吗?重点是他让你给他捎。咱们这条街上都是些什么,炸串米线麻辣烫,你哥给我一种吃口地沟油都玷污了他清白的感觉。”
  这话说的,姜槐也开始觉得奇怪。
  沈砚周以前吃饭算不得讲究,但大多是自家煮的,食物本味为主,很少会吃重盐重油的食物。
  “大概是在国外呆了太久,白人饭吃多了,就想吃点有味道的。”
  现如今,她把沈砚周所有的不符合过往的行为都列为出国后遗症。
  时间可以改变人,水土更是。
  面包奶酪那种东西别说吃上六年,就是六天,姜槐都会饿的眼冒金星吃下一头牛。
  “而且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哥什么时候让你替他做事情了,以前不都是你奴役他嘛。”彭佳优托着个腮,煞有介事。
  “我哪有,”姜槐有些心虚的否定,“我什么时候敢奴役他了,我都不敢和他多说几句话。”
  “啧啧啧,你记忆出偏了吧,你问问附中谁不知道堂堂崇神只听你这个妹妹的,简直是百依百顺。”
  彭佳优那副“你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的神情让姜槐突然有些恍惚。
  分离的六年拉长了姜槐的暗恋时光,那些模糊隐蔽的心事混杂在岁月的长河中,把记忆变得浑浊不堪。
  好像只记得最后那一年夏夜隐藏的暗恋心事,忘却了经年相处的日常。
  她以前和沈砚周是怎么度过的那段少年时光的?
  她只能轻声为自己辩白了句,“那是因为他也没什么要用到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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