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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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在怕什么呢?”
  侍从刚刚用丝绸帕子捂住了高阳王流血的额头,随着这句话一出,高阳王猛然转头,绸布重重擦过他的额头,带出一片横行的血,滑稽又诡异。
  “你胡说什么呢!诶哟,仔细点!怎么做事的!”
  高阳王伸手夺过帕子,自己按在了额角上。
  元煊余光一瞥,那帕子末端在空气之中颤颤巍巍地抖动着。
  “我胡说什么?”
  她笑起来,“既然我是胡说,那这些女子我就先带走了,待到查明无事,我再行给高阳王送回,毕竟方才这一街人可都听到了那美人的控诉,为了您的名声,也为了彻查汝阳粮仓失窃之事,延盛不得不彻查到底啊。”
  高阳王怒叱道,“我这府邸内不说有千人也有五百人,你难不成要一个个审讯吗?”
  元煊诧异看向高阳王,“我是闲人,当然有工夫仔仔细细地查啦。”
  “我阿爷刚登基那两年,我还人事不知,只记得当年的景昭之乱,我和祖母何其耻辱,您当时居然能在景昭王掌权之下,与其同处事宜,荣贵之至,我记得,您也是像丁黄门所说的,什么都没做,只是老实处理朝政罢了。”
  元煊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追忆起往昔来。
  高阳王皱着眉忍着疼,不知道元煊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头究竟要说些什么。
  他是杀妻又如何,可从前之事,早就没证据了,就算侯官找出了什么,也不会是他杀妻的证据,哪怕元煊捏造,也不过是区区一个崔王妃而已,动不了他的。
  元煊如今的手段,也只剩下了些后院妇人的勾当。
  “我一直认识的您,都是什么都没做的高阳王,不过好巧不巧,长乐王临行之前,我去送行,他向我也讲起了从前阿爷刚刚登基,他还在宫中当伴读的时候。”
  “他口中的高阳王,却和我认识的全然不同,竟是也曾努力揭露过一个权倾朝野,手握军权的残暴之臣的罪行。”
  元煊目光灼灼,语气像是晚辈一般好奇地询问旧事,“那人似乎与万无禁还是本家,当时曾权倾朝野,滥杀朝臣,您也险些被杀死,最后太后终于掌权之际,您适时出面揭发了他的罪行,也夺了他的领军之职,叫他回老家了。”
  领军将军总领中军,掌握了大周的最大军权。
  “后来我才知道,万无禁身上有王佐之才的传言,还是您的门人从地方上一路传至太后门下党羽耳中的,让我想想,这位万无禁的本家长辈叫什么来着?似乎和思瑾的字差不多。”
  “好像叫……万…思贤?可惜他救过太后的命,除了高氏一族,太后念其恩德,始终保他余生富贵平安,你就报复到小辈身上去了?”
  元煊轻哧了一声,“也是,当年和景昭王狼狈为奸的宦官死后,可是您第一个支持太后开棺鞭尸的,不就因为他曾经压得你抬不起头嘛。”
  高阳王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去,“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说说延盛听到的东西而已。”
  元煊收回视线,整了整衣襟,“得了,您好生治治伤,延盛还真有些惋惜没见过您昔日的手段,不曾学得那么一二,只能瞧着景昭王和万思贤的前事,也心生惶恐,可得千万得提防拿捏着军权的人犯上作乱,是不是?”
  那日下朝后,长乐王迟迟没有回应,元煊以为自己那句话说得还不够。
  可长乐王走了之后,她却收到了长乐王的密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行,言简意赅只说了这么一桩旧事。
  长乐王没有明着提点她足以致高阳王于死地的关窍,但足以让元煊认识到了高阳王绝非表面那么庸庸碌碌,他最擅长的是让别人做。
  那时新帝刚刚登基,万思贤身为领军将军,权倾朝野,可以肆意掌握朝臣性命。景昭王与太后族兄安湛等人力保太后掌权之时,高阳王立刻上书太后,揭发万思贤各种罪状,太后方才发落其离开京都,前往地方,此后景昭王接下万思贤的军权,统领中军,几年后,景昭王发动宫变,太后与皇帝被分囚,高阳王依旧与其共揽庶务。
  或许就证明了一点,景昭王与高阳王从万思贤当权之时就有勾结,甚至景昭之乱也在高阳王事先的预料之中,或者……就是他暗示的。
  高阳王被元煊这一通话说得心神大乱,等强自镇定下来想要叫人制止侯官拿人,却已经来不及了。
  越崇站在元煊面前,奉上了一封信。
  “除却与党羽私联的信件之外,还找到了些陈年旧物,其中涉及……旧年如何与另一宗王密谋谋夺中军军权之事。”
  元煊意味深长地转头看了一眼高阳王。
  太阳煌煌,烟气未散,一股灼热的躁意顺着咽喉一直弥漫到四肢百骸,连带着头上伤口几乎要发烫起来。
  高阳王目光阴狠地瞧着面前两人,只觉得视线里一片刺目的红,前事和今事不断在他脑子翻涌交错。
  万思贤和景昭王能够凌驾整个朝堂,无人敢置喙,不就是握着兵权,压着这群狼子野心之辈,叫他们亲眼见了血吗?
  他想做个好人的,他什么都不想做的。
  看着高阳王隐忍变化的神情,元煊心情很好地回过头。
  瞧瞧,诈成功了。
  虽说长乐王勾结穆望也是敌人,但首先成为敌人之前,也可以短暂地成为一瞬间的盟友嘛。
  越崇捏着信件,他并未抬头,目光落在元煊执剑染血的手上。
  他有那么一瞬间,明白了这双手翻云覆雨的意义。
  她会执剑斩奸,也会抬手托举人。
  这就够了。
  这就是个好主子。
  越崇转过身忍不住想,原先他不过想和兄弟们一起有事做,吃饱饭,如今竟也开始忧虑起民生多艰来了。
  原来,人自己满足了,难免会生出多少怜悯之心的。
  可为什么有人明明拥有了天下最多的财富,却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呢?
  第104章 真相
  元煊来的时候浩浩荡荡一群人,走的时候人更是多了几倍。
  高阳王没再派人阻拦。
  没有那个必要了。
  他向来对将死之人宽容。
  他甚至不在意侯官拿出来那个书信为什么会有他的私印,为什么笔迹与他相同。
  元煊这般声势浩大做了一局请他入瓮,最后只是也只能伪造一封可怜的书信才能给他定罪。
  何其天真。
  真正叫他在意的从来不是任何搜查。
  毕竟那个曾经与他合谋的人都死了,怎么会有任何信件留下来。
  从来都是人。
  是美人。
  起先元煊说起崔氏和美人之事还叫他心惊,可后来,他反倒放松了下来。
  元煊永远不会想到自己和元屹串通的真正证据什么。
  就算带走了证据又如何?
  只怕元煊还想着潜入他的府中彻底搜出真正的证据呢。
  毕竟那个从小被养得正派的小太子,身为女人的小太子,怎么会想到呢。
  “去给端岳那小子传信,叫他领他麾下中军回防京畿。”
  高阳王看着捂着脖子的丁权,“现在去请右卫将军入府详谈。”
  丁权接连被元煊伤了两回,此刻几乎语气淬了毒,“还有个左卫将军贺从,可是太后从侯官里头提拔上来的。”
  高阳王皱了皱眉,“找找他亲族和家眷,若不愿意,处置了吧。”
  “那……长公主这会儿定然要进宫告状了,咱不拦着?”
  “拦什么?”高阳王面容讥诮,“她还能找皇帝告状?不过还是找太后揭发我罢了,太后也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了,惧怕宗室说她淫荡无耻,就只敢提拔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前些年城阳王一个旁门宗室,往上数不过是个废太子遗脉也敢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总揽朝政!”
  “她不杀我,我也要杀她。”
  丁权垂头唯唯,抬头一瞧,那额头上一抹狼狈的红。
  高阳王犹自抬头冷笑,说着壮志,“人人都笑当年阿兄说瞧不出我的深浅,将来或许能年器晚成,背地里说我短视无才得还少吗?如今也该是阿兄之言应验的时候了。”
  “殿下从来都胸有乾坤,必成大业……”丁权附和了几句,这才小心翼翼道,“咱们,要不先进去处理伤口?您千金贵体,可要好生保养。”
  主仆二人再是位高权重也被这一场闹剧搞得浑身狼狈,但所有都知道这只是个开端,往后更是狂澜将倾。
  丁权忽然想到了个主意,“如今那些美人们都被带走了,殿下若是担心,不妨,我们也放一把火,报复回去,也叫她们再说不出话来?”
  高阳王已经坐了下来,由着府医前来处理伤口,听到这里淡淡道,“失火而已,夏日干燥,我的府邸能失火,明镜府怎么不会。”
  丁权心领神会。
  那一群美人却没入明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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