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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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以来,宁王借着看戏听曲、闲聊的名头,有事没事就想往他身边塞小男孩。
  他能拒绝一次,也能拒绝两次,但若是再来的话,恐怕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谢停自己偃旗息鼓。
  水苏认出那钗子是意外,事先钟昭从未想过他能给自己这种帮助;但既然江望渡为了能顺利领兵,往身上刷一点军功,不惜让谢英误会这么关键的东西,他自然也要让这位太子殿下震撼一把。
  “公子的意思是,说点模棱两可的话,让殿下以为您是为了这消息才赎我的?”水苏远比赵南寻脑子转得快,听罢立刻就懂了钟昭的言外之意。他平时也没少被钟北涯和姚冉严防死守,虽然他们都不是什么坏人,但总被盯着,谁心里都不舒服,听到还有这好事,神情立刻雀跃起来,略想了想便道,“小的知道怎么做了,公子放心。”
  如此一来,他把水苏买回来的目的,就变成了处心积虑想把孔世镜拖下水,到时候大功告成,只需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谢英,不用想都知道对方会气成什么样。
  钟昭嗯了一声道:“聪明。”
  ——
  因为有钟昭作为一介平民夜叩王府大门,不但成功让自己成了这里的常客,还连带着使苏流左和苏流右也一路连升的事做例,端王府侍卫如今对晚上来访的客人都很热情。眼见他的身影出现在拐角,立时就有人一路小跑地过去问好。
  “您来的真是巧了,宁王殿下今夜睡不着,前不久刚跑来找咱们王爷下棋。”那人在旁边提着灯为他引路,笑着道,“刚刚管家还说,若是有朝中大臣过来的话,不必通传,直接请进书房就好。”
  端王府跟宁王府挨得近,赵南寻施展轻功回去传信,谢停来得更快也在情理之中。
  钟昭点点头,抬手遥遥地行了个抱拳礼:“多谢二位王爷抬爱。”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低声道:“兄弟们值守夙夜辛劳,闲时去喝点茶吧。”
  “大人怎么如此见外?”侍卫嘴上貌似在推辞,实则并没有将钟昭的手推回去,吞吞口水艰难地客套道,“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你说这话才是见外。”眼看马上就要到外院,管家已经在廊下等自己,钟昭不想跟对方多絮叨什么,直接将银票放进他怀里,快走了几步之后催道,“回去吧。”
  那侍卫本也不是真拒绝,闻言乐滋滋地撤了。管家见人走到近前,笑着往前迎了一段距离,直到来到书房门前,钟昭还没有让水苏停下的意思,他才微微停住了脚。
  钟昭明知故问:“怎么了?”
  “大人,书房只有两位王爷,不如让这位小哥留步吧。”管家乐呵呵道,“我陪他在外面待着,虽然夜深露重,但绝不会让他着凉。”
  “我今天之所以过来,正是因为想让水苏和殿下说一番话。”钟昭听出对方言语间隐隐透出来的暧昧气息,也朝人笑了笑,态度很好,但是并没打算退让,“这件事非常紧急,稍微耽搁一会儿就可能全盘皆输,您确定还要这样吗?”
  钟昭出入端王府这一年,对府中任何人都很礼遇,而且经常像刚刚那样给跟自己搭话的人塞钱,此番就算是将话说得很重了。
  管家脸一沉,显然没想到会平白吃一记软刀子,但他不多时便反应过来,索性也不再阻拦,替他们推开面前的门:“那您请。”
  钟昭把落在管家身上的视线收回来,回头看了一眼水苏。
  他到底年纪小,无论此前做了多少心理建设,从外面望见雕梁画栋的内室,想到待会儿要做什么,还是忍不住觉得呼吸困难。
  钟昭说道:“现在还能后悔。”
  “不,不。”水苏深吸一口气,根本不敢看任何人的表情,已经不知道是在回答钟昭的问题还是在给自己打气,“我可以。”
  钟昭听罢,也不再多劝,带着他一步步地走了进去。
  谢停是个标准的臭棋篓子,而且输的多了还会生气,上辈子钟昭跟他下棋的时候就备受折磨,此时谢淮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手执白子一手撑着脑袋,看到钟昭进门立刻招招手说道:“钟大人不必行礼,这么晚过来有事么?”
  “你最好是有事……”谢停被他的到来扰了大好兴致,哼了一声回过头,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就先看到了跟在钟昭身后的人。
  他不知道水苏的具体相貌,但联想最近京中传的钟昭的闲话,自然猜得出来,脸色一下就变了。
  “我兄长的书房,你以为谁都能进?今天连时泽都不在——”
  谢停一向口无遮拦,尤其这里还是谢淮的地盘,他说起来更是没有负担,一上来就很难听,“你带个娈童来是什么意思?”
  谢淮坐的位置更靠里,起先没有看到几乎被钟昭完全挡住的人,皱起眉想斥责谢停怎么总把话说得那么难听,然后就看到了水苏。
  他眼神一暗,尽管没张口便骂,但也没有出声叫谢停收敛些。
  钟昭沉默地站在原地,把他们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并没有露出什么慌张的神色。他清楚这两人的脾性,更明白他们有多想置孔世镜于死地,只要顺利将金钗的事讲明,便不会有人在意他今天擅自将水苏带进来的事是否不敬。
  “并非下官有意冲撞,实在是这件事必须由水苏来说。”面对谢停的盛怒,钟昭跪地叩头,但声音依然很稳,“水苏,把你对我说的话,再给二位殿下说一遍。”
  “回,回殿下。”水苏怂得在地上缩成一团,手里高举那张画纸,将他们在来的路上对过的话磕磕绊绊地说了出来,“小的在戏班为一位姓华的客人唱过戏,他酒醉后曾拿着这东西扬言要赏我,但是很快又不认了,说,说……”
  水苏跪的地方离谢停很近,他抬手接过那张纸看了看,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交给上首的谢淮之后立刻催促道:“说什么?”
  那个直到被砍头都没说出凤凰金钗买主的盗贼就姓华,左右已经死无对证,他又确实在喝多之后把这东西拿出来显摆过,钟昭干脆给他泼了一盆醉后胡言的脏水。
  水苏还没在这等身份的人面前扯过谎,闭了闭眼睛一狠心道:“他说,这支金钗是前朝旧物,很多人都感兴趣,出价最高的大人已经叫到了几百万两,姓孔。”
  京城富户千千万,姓孔的不是只有孔世镜一家,但是能拿出几百万两的人,除了他之外再无他人,甚至连他都得出大血。
  谢停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道:“你再说一遍?!”
  谢淮听此一言,同样惊诧,但仍比自己弟弟稳得住,冷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讲。”
  钟昭眼见水苏已经开始发抖,适时地在旁边接过话头:“殿下,工部尚书孔大人正是高价带走了这支钗子的买主,下官原本也不敢信,但前不久他的小女去唐府找唐小姐的麻烦,头上正好戴着它,被下官这小厮认了出来。”
  “唐府,唐策?”谢淮也听下人聊过一嘴前几天唐策家的闹剧,听罢惊讶地问,“既早就认了出来,为什么现在才说?”
  他这话是对钟昭说的,后者抬起头正欲回话,那边水苏缓过来了一点,拿出以前唱戏时说哭便哭,说笑便笑的操守,不住落泪:“去年全城张贴告示,说午门斩首的盗贼还有赃物没上缴,小的便想跟官府讲一讲这件事情,但遭到班主百般阻挠,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此被打得一个月没下床。”
  话落,他直起身挽起袖子,将上面至今还很明显的伤疤亮给人看,谢停平时在府里训练死士,见惯了伤痕,没什么反应,倒是谢淮轻声慨叹道:“这可怜的。”
  “小的有命遇见钟大人,见到二位殿下,将此事说出来,已是三生有幸。”水苏低头擦了一把眼泪,说着说着,话语之间透出一股深深的恐惧,以及一抹虽极力隐藏、但还是跑出来恨意,“当年戏班有一唱青衣的公子,比我听到的东西还多,但因为执意要去官府据实以告,最后活生生被班主打死了。”
  这么细枝末节的东西可不在他们提前说好的剧本里,钟昭诧异地侧头看了水苏一眼,见他已经渐入佳境,便没打断他,安静地听着这段编绝对编不出来的内幕。
  水苏砰砰砰地往地上磕头,为自己这段表演收了个尾:“为着目睹过这种惨剧,小的再不敢随意提及此事,若非钟大人鼓励,小的或许会守着这个秘密一辈子。”
  水苏的故事讲完了,谢淮叫了一声管家的名字,让他把哭得站不起来的人搀走,沉默片刻后,亲自上前把还没起身的钟昭扶了起来。
  “这事的确要他过来说。”谢淮发自内心地感慨了这么一句,跟谢停对了个眼神,后者难得严肃地朝他点头,出去给跟自己过来的赵南寻派活,还顺手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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