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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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狼星。”傅为义低声说出了它的名字。
  夜空中最亮的恒星。
  “嗯。”孟匀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而温柔,“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亮,对不对?”
  傅为义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颗遥远的星。
  “以前住在你家的时候,”孟匀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片静谧的星空,“晚上睡不着,我就会偷偷跑到花园里看星星。那时候我还认不清几个星座,但我一眼就能找到它,因为它最亮。”
  “后来我自己开始学着画星图,你知道的,我一直很喜欢。那么多星星,密密麻麻的,看得我头晕。但我每次画到它的时候,都会画得特别认真。”
  孟匀顿了顿,他看着傅为义的侧脸,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眸,想起了他曾经在傅为义眼里看见过的星空。
  “为义,”他又叫了傅为义,慢慢地说,“天狼星是天上最亮的一颗星星。”
  “你也是......我的世界里,最明亮的那一颗。”
  傅为义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沉默地直起身,离开了望远镜的目镜。
  观测室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穹顶边缘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低鸣。孟匀也没有再说话,他站在傅为义身边,没有再靠近,只是用那双很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傅为义没有看他。他走到敞开的穹顶边缘,夜风裹挟着松针的气息吹过来,扬起了他额前的碎发。
  他抬起头。
  今晚的月色很好。一轮明月接近全圆,悬在夜空里,光线很足,压得周围的星辰都显得稀疏黯淡。
  清冷的光像一层白霜,均匀地铺在下面连绵的山峦和天文台的白色穹顶上,勾勒出清晰而寂静的轮廓。
  “孟匀,”傅为义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帮我看看月亮。”
  孟匀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傅为义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再次熟练地操作起来。
  很快,望远镜的镜筒极其缓慢地转动,最终指向了夜空中那轮明月。
  “好了。”孟匀说。
  傅为义闻言,没有立刻走过去。他依旧站在穹顶边缘,迎着冰冷的夜风,仰望着那轮肉眼可见的、皎洁的月亮。看了许久,他才缓缓地转过身,朝着观测室中央那架巨大的望远镜走去。
  他的步子很慢,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孟匀安静地站在控制台旁,没有上前搀扶,只是等着他走近。
  傅为义走到望远镜前,微微弯下腰,将眼睛凑近了目镜。
  视野瞬间被一片巨大的、散发着冷光的圆形占据。
  放大了无数倍的月球表面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明暗交错的环形山,平坦广袤的月海,以及无数细小的、如同麻点般的陨石坑。
  光与影的界限分明而锐利,这里没有生命,没有色彩,只有被宇宙射线和陨石撞击了亿万年的死寂。
  和傅为义在窗户里看到的月亮不太一样,没有那么美。
  但是很真实。
  这也是一种永恒。
  傅为义也会喜欢这样的月亮。
  看完月亮之后,傅为义坐到一旁休息,孟匀还在操作天文望远镜,偶尔看见很好看的星云时,会叫傅为义来看一眼。
  他还将穹顶打开的角度调整了一下,确保他们既能看到月亮,也能覆盖到流星雨可能出现的辐射点区域。
  山顶的夜晚异常安静,只有风声掠过穹顶边缘的呜咽,如同遥远的潮汐。室内暖气开得很足,但巨大的玻璃窗依然透着丝丝寒意。
  等待流星的过程中,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一些以前的事情。
  傅为义忽然想到一个至今没有答案的问题,他问孟匀:“你以前为什么说虞清慈比我好?”
  孟匀笑了笑,理直气壮地说:“谁叫你你以前关注他?我那时候想你更讨厌他一点。”
  傅为义就说“你真无聊”和“你那时候不是不喜欢我吗”。
  “那我也不喜欢你看别人。”孟匀说。
  他们的对话断断续续,没什么逻辑,想起什么便说什么。
  那些属于少年时代的、早已蒙上尘埃的记忆碎片,被慢慢地捡拾起来,拂去灰尘,短暂地暴露在月光下,然后又被沉默的风吹散。
  慢慢地说了很久,傅为义靠在沙发上,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似乎是睡着了。
  孟匀的声音也渐渐停了下来。他侧过头,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傅为义沉睡的侧脸。他伸出手,想去触碰一下对方的脸颊,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停住,最终只是虚虚地拢了拢盖在傅为义身上的毯子。
  夜越来越深,气温也越来越低。后半夜,之前预告过的流星雨终于开始出现。
  一道极其明亮的、拖着长长尾迹的银色光痕,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孟匀推了推傅为义,说:“我看见流星了。”
  傅为义睁了睁眼,问:“在哪里?”
  但那颗流星已经熄灭了。
  孟匀表现出很遗憾的样子,说:“你醒的太慢了,我们要等下一颗才能许愿了。”
  傅为义说:“你还信这个?”
  孟匀却已经看见了第二颗流星,飞快地闭上眼,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神态堪称虔诚。
  再睁开眼睛时,才对傅为义说:“心诚则灵。”
  傅为义就问他“许了什么愿”。
  孟匀说:“这和生日愿望一样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傅为义笑了一声。
  他确实也问过孟匀许的生日愿望,认为自己有能力帮他实现所有。
  不过,他直觉自己无法实现此时此刻孟匀许下的愿望。
  就像季琅非要拉着他去望因寺,在这样的时候,相信一点缥缈虚无的东西,也没什么不好的。
  傅为义觉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很多,若是过去,他必然会讽刺孟匀几句。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窗外那片寂静的星空,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极其罕见的、能称得上是祝福的意味:
  “那就......祝你愿望成真。”
  第94章 第二周(4)
  “那就......祝你愿望成真。”
  孟匀有些意外地看着傅为义, 好像很奇怪他竟然没泼冷水,想说点什么,最后又没说, 只说了一句:“好吧。”
  然后又往傅为义身边靠了一点。
  流星雨的极大期已经过去, 后半夜,天空中只是偶尔划过几颗零星的流星。山顶的寒意越来越重, 即便有厚厚的毯子和暖气, 傅为义还是感觉到一股凉意正从骨缝里丝丝缕缕地往外冒, 胸口那股钝痛感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他闭上了眼睛, 没有再说话。
  孟匀却毫无睡意。
  他听见傅为义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显然是开始陷入沉睡。
  时间太短了。
  孟匀舍不得闭上眼睛,他想记住傅为义的每一次呼吸, 想把他此刻安静脆弱的模样全都刻进骨血里。
  七天,怎么会够呢?
  他恨不得时间就此停滞, 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寂静的星空下。
  在很长的时间里, 孟匀都曾经......后悔。
  他曾经拥有过最完整的傅为义。
  在这片天空之下。
  可是那时候的孟匀为了装酷而不喜欢傅为义,傅为义也不是真的喜欢孟匀,没有为了他而改变眼睛的颜色。
  不过如果能选择,孟匀还是会希望回到那个时候。
  傅为义不是真的喜欢孟匀也没有关系。
  他身边的人沉睡的时间, 比预想的长很多。
  孟匀伸出手,悄悄把手指插进傅为义的指缝里, 假装和他十指相扣。
  开始, 他本还在耐心的等待,后来逐渐变得着急,不过便携式监护仪显示,傅为义的生命体征都还算稳定, 并没有出现剧烈的恶化,可能只是生命力透支,变得容易疲惫。
  毕竟嗜睡,出现在了医生给孟匀列的可能性中间。
  等待的过程很煎熬,孟匀有点想把傅为义叫醒,最后一周,难道傅为义就要这样睡过去吗?那对孟匀太不公平了,孟匀想多和他说几句话。
  但是他应该体贴,他已经答应了傅为义,要像少年时一样装酷,让傅为义更爱他一点,所以他只能强忍着,让傅为义休息。
  所以他只是把傅为义轻轻地抱起来,放在了休息室的沙发上,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
  *
  与此同时,渊城第一监狱。
  高墙电网,戒备森严。冰冷、刺眼的白炽灯光将探视室照得毫发毕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冰冷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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