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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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噎的汉武众臣脑子都空白了一瞬。
  如果他们学过网络用语,就知道这时候该用什么话来表达心情了——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更可怕的是“流氓”连身份地位都给他们吊打了!!
  很显然,他们是没有学过的,所以连在心里吐槽都做不到,最后只好默然起身。
  面面相觑间都看见了对方脸上的苦涩,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彻恍若未觉,仿佛之前一切的确是随口谈笑。
  *
  明万历年间
  张居正看着纸张上写的摊丁入亩几个大字若有所思:听此释意,倒与昔日王介甫之方田均税法一脉相承。
  想到这里他不禁放下笔头,往椅背上一靠后,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谁不知豪强地主家中堆金积玉,可为何王介甫之法未能成为定式传下?
  无他,实是阻力太大太大!
  他有些苦恼地按了按额心,一条鞭法推行,已是仗着他这“超级首辅”的威势了……若要双管齐下,怕是得让洪武陛下亲临不可。
  第161章 明祖 正如张居正所想的那……
  正如张居正所想的那样, 安禾这话落下,比先前还猛烈十倍的抨击、怒骂如期而至。
  他们指着光幕上“15两”那个数字,几乎要晕厥过去, 声音凄厉至极:“你们看!你们看看!白纸黑字!我家却要凭空要多出四成的税!
  天幕竟还说什么不值一提!!我家血汗钱呐!!这还有天理吗?!”
  “不错!若是何方经济大才便也罢了, 不过后世区区一稚龄女子!牝鸡司晨, 惟家之索!
  懂得什么朝廷经济、天下利弊?也敢在此妄议国策, 颠倒是非!”
  “正是!”旁边立刻有人尖声附和, 言语刻毒,“不在闺中习练女红, 反倒抛头露面,大放厥词!说什么‘再分配’,分明是煽动贱民, 仇视乡绅!此等祸水之言, 乱政之论, 合该缝了嘴巴, 沉入塘底!”
  那面容阴鸷者更是冷笑连连,语气极尽羞辱与恶毒:“诸位还没看明白吗?此女必是那等心怀怨望、不安于室的妒妇!自己名下无田无产, 便心生毒计, 要拉所有体面人一同下水!其心可比蛇蝎!
  依我看,她怕是连‘丁银’二字如何写都不知晓,只会在那里信口雌黄, 蛊惑无知愚民!这等妇人,合该……”
  *
  但另一侧, 衣衫褴褛的‘黔首贱民’们, 却罕见地停下了劳作的动作。
  骚动,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
  一个老汉伸出干枯的手,颤抖地数着:“四个丁……我家四个男丁, 每年八钱银子……八钱啊!” 他浑浊的眼里滚下泪来,“为了这个,老三送给了别人,老五……老五生下来就没敢留……”[1]
  他猛地抬起头,望着那“0两”的字样,像是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神明,喃喃道:“要是……要是早能这样……”
  悲伤的气氛蔓延,谁家还没有个不明不白的孩子呢。
  ***
  【中国自古以来就讲究个权责一体,就算是皇帝,也没有谁说是只享受皇帝的权力却不履行义务而不被推翻的。
  但是地主,权责不匹配到了极点!】
  【占有万亩良田,享受着佃户的供奉,掌控着乡里的话语权,读书做官,光宗耀祖……
  但国家正税,想方设法优免转嫁;地方徭役,欺上瞒下金蝉脱壳;乃至修桥补路、赈济灾民这等积德之事,到了他们手里也能变成盘剥渔利的工具!
  偏偏一个个满嘴仁义道德、国之根本!分明是最狠毒的一群蠹虫、贼子、硕鼠!!】
  ***
  “蠹虫?!她竟敢……她竟敢称我等为蠹虫、贼子、硕鼠!” 那身着朱紫官袍的老者浑身发抖,一口痰堵在喉头,险些背过气去,被仆役慌忙扶住捶背。以他的地位、他的清望,何时受过此等指着鼻子的辱骂?
  这已不是议论国策,这是刨他们的根,揭他们的皮!
  “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 有乡绅捶打着胸口,声音已然带上了哭腔,不仅仅是愤怒,更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她这是要绝我等子孙之路,要让我等体面人家与那些泥腿子一同烂在泥里啊!”
  有人更是气得眼角崩裂,血丝布满眼白,他猛地将手中茶盏摔得粉碎,对着光幕嘶吼:“贱人!妖妇!你可知我是谁?!我族中进士及第者三人,举人五人,一呼百应!你安敢如此!我必……我必……”
  他“必”了半天,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挫败感攫住了他们。
  他们在这里骂得声嘶力竭,用尽了下作恶毒的词汇,试图用最凶狠的姿态维护自己摇摇欲坠的尊严和利益。他们期待着看到天幕那女子惶恐、退缩,或者至少是有所辩驳。
  但是没有。
  一丝一毫也没有。
  天幕依旧悬于高空,冰冷,漠然。
  那女子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地继续传来,仿佛他们这边掀起的滔天恶浪,不过是几只苍蝇在嗡嗡作响,连一丝微风都未能扰动。
  这种极致的反差,比任何直接的驳斥更让他们感到无力恐慌和崩溃。
  ***
  【没办法。】
  安禾的声音又重新变得平和
  【能发出声音的都是地主阶级,就算原本不是,在祂成长到能发声的地步的时候,也都是了。
  就算是皇帝也是地主,还是最大的那一个……
  阶级内的人天然就会维护本阶级的利益,这和性别、年龄等因素都无关。
  只要想明白了这一点,封建社会能出现这么一超级bug,甚至延续几千年,不仅没改,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也就能够理解了。】
  【因为化生的实在太过厉害,谁也没啥好办法。
  不过老朱的税收制度还真有一个地方可以改一改。】
  ***
  前面一口气还没喘完,这下子又给提了起来。
  ***
  【——商税!】
  ***
  天幕中二字如惊雷炸响,震得各朝君臣耳中嗡鸣。
  正摩拳擦掌,准备天幕说些什么就抓其痛脚驳斥的官员士绅们,此刻皆怔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商……商税?”有人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她方才说什么?商税?”
  *
  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一贯看不出什么神色的面容上此刻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商税?”
  他确实定下三十税一的商税制,先前听天幕的只言片语,也确实有几分诟病之意……
  “标儿,”他转向侍立一旁的太子朱标,“咱当年定下轻商税,你是知道的。”
  朱标躬身道:“父皇仁德,体恤商贩艰辛。”
  朱元璋望向殿外连绵的宫檐,目光仿佛穿过时空,回到凤阳那个饥荒连年的故乡。
  “咱小时候,见够了衙役催税如虎狼的场面。”他声音低沉,带着淮西口音的官话在殿中回荡,“那些挑担卖菜的,推车贩布的,一日所得不过几十文钱。若按前元旧制,过一道关抽一次税,到地方售卖还要再缴,层层盘剥下来……”
  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这些税钱最后落到谁头上?还不是转嫁给来买米买布的百姓!
  咱减免商税,就是要让行商坐贾有些微利,也让寻常百姓能省下几文钱——这省下的几文钱,或许就能多买半升米,多扯三尺布!”
  户部尚书连忙奉承:“陛下圣明,轻徭薄赋实为惠民善政。”
  “善政?”朱元璋却突然冷笑一声,“可天幕为何要说‘可以改一改’?这不就是做得不对的意思吗?”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
  【朱元璋的本意是好的,他认为降低商税能让商品更便宜,最终惠及百姓。
  这个想法很朴素,也很符合直觉。
  但经济运行的规律,往往反直觉。】
  天幕画面变幻,出现一条蜿蜒商路。货物从产地出发,经过层层转运。
  【按他这个想法
  假设一匹苏州丝绸成本一两银,三十税一,商税约三分三厘。商人要盈利,加价到一两一钱卖出。看着税负确实不重对吗?】
  各朝商人纷纷点头,这算法再明白不过。
  【问题在于——】
  画面中突然出现无数个税卡,每个税卡都伸出一只手。
  【地方衙役的常例钱、漕运码头的泊船费、官道关卡的过路费、地痞流氓的保护费……这些都不叫“商税”,却个个都要从商人身上刮下一层油。】
  ***
  宋朝
  正在核算账目的沈括突然抬头,对同僚叹息:“天幕所言不虚。我朝商税虽定‘过税’百分之二,‘住税’百分之三,然沿途苛征杂税,何止十倍于此?商人负重,终将转嫁于民。”
  他提笔在《梦溪笔谈》的草稿上添了一行小字:“商旅苦于重征,物价所以腾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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