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其实楚楚已经没那么娇气了,他知道它想跟着她走南闯北,而不是关在孤独的马厩里,偶尔去街上迈着小碎步供人瞻仰。
  它眼里泛着委屈和困惑,兰辞翻身上马,拍拍它道:“慢慢等,她会回来的。”
  马夫过来跟在后面,兰辞目光扫过篮子,提手上缠着的布眼熟:“你从外宅带来的?”
  马夫将篮子举上去给他看:“对。楚楚从鄂州过来,不是先歇在邱将军夫人家的吗?她家二郎君给现编了这个篾竹篮子放东西,刚编好有些扎手,小的便用篮子里放的布条,缠了一圈布上去。”
  兰辞抓着辔头,弯腰将篮子接过来。他指腹摩挲着提手上已经泛白发旧的布料,夹着马肚子边走边拆出一圈来,一时没想起是在哪儿见过。
  上了船便开始忙碌,雪片般的信件和折子送来,他忙到深夜,看着外面宽阔的江面,又打开那只竹箱笼。随意把玩她放在盒子里的东西。
  他突然想去看看春杏在临安京郊的住处,看看她从小生活的地方。
  第96章 借口
  胡家兄妹扶灵将辛母遗骸送到益都府,便留下来帮辛铎处理事务。除了护卫队伍,兰辞又遣了上百人的医侍和工匠前去。
  这日,益都府辛氏老宅内,春杏带着辛铎的几名妾室,正陪在两个犬戎贵妇身侧,看教习嬷嬷教他们汉人礼仪。
  教习嬷嬷是春杏身边的老人了,原先在祝家,便是她教导春杏。
  “来人若是是尊长,便在影壁前垂手侍立。见外面轿子停稳,会有女使道:林夫人到。这时便碎步趋前至门槛内三步处,口中称:林夫人万福。”
  嬷嬷干瘦板正,声如洪钟,语气又是惯来的严肃,一群听不懂汉话的犬戎女眷都被压住了气势,等着随行的舌官翻译。
  舌官说完,教习嬷嬷见他们还有些困惑:“二娘子可否示范一二。”
  春杏起身做了一福。便小步行至门边,左手压右手,举至齐额,徐徐下拜,道了声万福。她瘦高身段,又特意换了身合犬戎人崇尚的亮彩泥金织锦袄,戴着金钗步摇,徐徐行礼,仪态端庄好看。
  这些礼仪,都是春杏在当祝鸣漪时练熟的,与这些官眷打交道的门道,也是那时候娴熟起来的,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那两位贵妇看了,这才明白教习嬷嬷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心里松了口气,便连连夸赞“好看”,与带来的年轻女眷一道,在一侧认真模仿。
  这两人,分别是益都府同知夫人和盐使司夫人。女子交游较为软性,试探起风口来也不易打草惊蛇。
  玩闹似的学了一会儿,春杏又让女使端来厨娘做好的吃食。
  闲谈时,同知夫人的女儿玉奴年纪小,好奇道:“二娘子,您真的是那位祝大将军的女儿吗?”
  同知夫人往她嘴里塞了块樱桃毕罗,让她莫要多嘴。
  春杏笑了笑,没有否认。辛铎嘴巴大,全益都府都知道,她是清贵文臣的养妹,亦是祝将军的嫡亲长女。
  她那亲爹在南边卸任已久,是无人问津的闲云野鹤,在这里却有赫赫声名,很得尚武慕强的犬戎人敬重。
  即便是女眷,一听说春杏是将门虎女,也不敢轻视。春杏没想到,这便宜亲爹还有用的上的时候。
  原先她总怕被人说“果然是乡下长大的”,对这个身份很抵触,如今祝家千金的身份成了个添头,她便不再藏藏掖掖。
  将人送走时,她给两位夫人各配了一名医侍和绣娘,并几个耳聪目明的女使小厮同行,都是胡家兄妹扶灵来益都之后,兰辞从南方送来的。是示好也是监视。
  晚上春杏正在前院吃汤面,胡凌云也饿着肚子来了,甩给她一个布包裹:“你的信,又来了。”
  春杏放下筷子,打开布包。
  是兰辞寄来的。里面是一层层的油纸包,撕开来有五封信。
  春杏已经习以为常了。兰辞的信几乎每日都有,不过他行事低调,信里也都写的是正经事,即便偶尔流露出一点感慨,也非常克制。
  故而春杏不会藏藏掖掖,当着胡凌云的面,大大咧咧就开始看信了。
  岂料信纸一打开,几行扎眼的字映入眼帘。
  春杏立刻把信阖上,怒瞪着抄着袖子不小心看到内容的胡凌云:“你看到什么了。”
  胡凌云道:“我想你,求求你看x我一眼……”
  没等春杏开口,辛铎不知何时出现,伸着脖子道:“……我想用我的手贴贴你的脸蛋。”
  春杏大叫了一声。
  胡凌云颇具自知之明地宽慰道:“小夫妻说点什么体己话都是合适的,不合适的是我们两个老光棍。”
  辛铎不乐意了,用煎饼裹了菜肉,蹲在门口便吃了起来,嘴里嘟囔道:“胡大人,你是老光棍我可不是,我虽未娶妻,可是不缺女人的。”
  “你早日收拾收拾你那些莺莺燕燕,”胡凌云提醒道:“后面少不了要与南方的名门闺秀和亲。”
  辛铎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春杏道:“我放出辛大人有废奴意愿之后,从女眷们那里打听到,府判大人由于是原青州望族,家产颇丰,说了几句放浪话,他家里家眷接触起来,说话也闪烁其词,显然对我多有防备。你们多留意这个人。”
  “狗东西,原就看不上我,仗着手里有兵,”辛铎站起来道:“那点人马我焉能放在眼里,今晚我就宰了他杀鸡儆猴。”
  春杏赶忙阻止:“天呐,妇人间讲了几句小话,说不准是陷害呢,你就喊打喊杀的,再这样我下回不告诉你了。”
  胡凌云也好言好语将他劝下来:“那可不行,原本你虽说恶名在外,但大家都知道你也是听命于人。如今我堪堪才为你拟好告示,吐了一大通苦水博人同情。你要是再杀人,那不是把青州王一世英名都毁了?”
  辛铎听见青州王三个字,古铜色的皮肤泛起一层红晕:“瞎说什么,还没下碟文呢。”
  春杏给她保证:“这个只差碟文了,兰辞亲口和我保证过的。”
  胡凌云道:“这样,你先颁一道告示,让那些犬戎贵族安心,声称绝不废奴。”
  春杏和辛铎面面相觑。辛铎气道:“我凭什么?”
  胡凌云道:“别急啊王爷,这就是个明面上的说法。这都是你的地盘了,万事不可操之过急,需徐徐图之。”
  辛铎斥道:“大周的文官好生虚伪,说一套做一套。”
  嘴上这么说,两人吃了饭,便又叫了群人去商量对策的细节。
  春杏自己慢悠悠吃完面,又把信拿出来看,才发现那些话都是小妹说的。她顿时感觉白受了一通奚落,有意找那两个人解释,又觉得太刻意。
  感觉被兰辞害得吃了个哑巴亏,春杏气哼哼地去找英娘诉苦。
  英娘刚从光州回来,腿虽然可以正常走路,但走得快了,还是看得出有些跛。春杏从后面看着她,心里非常难受。
  好在队伍里有位大夫擅长跌打损伤,给她配了药油,说是有五成希望恢复如初,并拨了名小医侍每日三次地陪她复健。
  春杏掀开营帐的帘子,小医侍也在里面。他带错了药箱,自责地道:“哎呀,对不起白虞候,我背错了竹箱,这是我装杂物的。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回去拿!”
  春杏眼尖,看见一个熟悉的东西,拦住他道:“那是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小医侍从一堆杂物中,将一张纸片递过去,解释道:“哦,这是我在临安打扫战场的时候捡到的。”
  纸片上面有两句诗,字迹娟秀,像是个书签。
  英娘举起来念道:“折寄陇头春信,香浅绿柔红……这是血迹吗?好漂亮的字啊!”
  小医侍也点头:“对吧,也不知道是谁落下的,我看着好看留下了。虽然沾了血迹,但是这血迹干了,反倒平添沧桑感,我要背的医书很多,就当做书签来用的。”
  春杏接过来也看了一眼,喃喃道:“真的好看么。”
  这字是她写的。
  那时候她小心翼翼写完,只觉得处处不如人意,那些她觉得模仿痕迹拙劣的地方,现在还能记得。
  后来被祝知微的字比下去,她更是一眼都不想看到它,也不清楚它后来的去向。
  现在再看,心中惋惜。她已经写不出这么漂亮的字了,即便是赵悯逼她写了好几遍的遗书,也没有这样的灵气了。
  “是啊,这是刘盈瑞的字吧,说不准是他哪位徒弟写得呢,”小医侍道:“不过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呢?”
  英娘解释道:“就是说,我折一支春天的花,一般是指梅花啊。送给我戍边在前线打仗的情郎,花很漂亮,粉粉嫩嫩的。”
  春杏将纸片还给他:“你收好吧。对了,兰辞当时回临安时,受过伤吗?”
  小医侍道:“有的吧,我听师父说,侯爷出城时遭了埋伏,腹部的旧伤添了新伤,昏迷了一天一夜呢。不过侯爷身体底子好,恢复的也快。”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