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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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日子一天天过,她筑基后期的修为不足以踏入禁地,加之刚刚毁丹,神识短时间内无力再动用。虽早与沧庭约定,对方会设法来寻,但难免焦灼。
  毁丹之痛,绝非儿戏。
  起初几日,体内有沧庭渡来的磅礴灵力温养,尚可支撑。然而随着灵力日渐消磨,那些灵丹碎片暴露本相,怎么着也是化神修士灵丹,如同数柄淬了寒芒的利刃,在她纤细的经脉中肆意游走。
  时间越流逝,这种异物感就越强烈,虽然她锻体多年,本就是剑修,心性坚韧,这种程度只是芝麻绿豆大小,和蚊子叮差不多,也不会被轻易伤到,但是怎么着也不能任由它们在里面割她经脉。
  修真之人,经脉与识海乃是根基命门,容不得半分闪失。
  但是她刚刚丹碎,这种打碎灵丹的痛苦和毁灭性的伤害,必须好好休养。
  二者因素兼之,姜回月算了一算,果然,最佳之期也如沧庭所说,一个月时间,再久经脉就要受不了,再短她神魂则修养不足。
  怎么这厮还不来找她,早知道当时留个通讯石,姜回月指节敲着桌面,漫无边际想着。
  看她苦恼,七七主动请缨,挺靠谱地甩尾巴,表示自己能够去提醒沧庭。
  姜回月说:“看他为人,应不会忘记。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她顿了顿,看向那尾灵光莹莹的小鱼,“不过禁地凶险,你一条小鱼,逞什么能,竟然有这种想法,别有去无回,被那些无主的灵剑伤着。”
  灵鲤与她心意相通,立刻传递来安心的意念:它能与沧庭提前沟通,得其允诺进入禁地,便不会有危险。
  姜回月微微一怔,捕捉到关键:“与师兄沟通?等等,你们能私下联系?!”
  灵鲤悬停空中,无辜地点了点脑袋。
  姜回月:“……”
  一股无形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如何联系的?”
  她追问,声音都绷紧了。
  灵鲤沉默,很懵逼一条鱼,看她的眼神无辜极了:它乃成雪期心头精血所化,沧庭是他神魂分身,如今它汲取了沧庭本命灵力,自然可以沟通。
  姜回月接收到这信息,心头了然,“哦,我说呢。”
  但紧接着,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惊雷般在姜回月脑中炸开,既然七七在汲取沧庭灵力后都能和他联系,那和神魂本体呢?
  想必七七和成雪期必有她所不知的隐秘勾连!
  她震惊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七七,你老实交代,从前我同你说话,我师兄他、他是不是都能听见?”
  灵鲤毫不犹豫,再次点头,吐了个泡泡,那坦然的态度简直理直气壮得令人发指。
  我去,好家伙,全完了——
  这两千年来,七七就是她最好的吐槽搭子,她不知道和它说过多少成雪期的坏话,就连七七这个名字,都是当着七七的面儿起的。
  怪不得……当时她为碧海丹心内灵鲤取名字,跟师兄介绍说灵鲤名为七七,是为佛家有七宝,“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七七流光溢彩,又因师兄道法高深,修太上忘情,所以取一个“七”字。
  她师兄莫名笑了,意味深长说“很好。”
  咳咳,其实真实原因是:“贱名好养活,咱们就不去翻典籍诹什么高雅之名了,朗朗上口即可。那个,嗯,但是还得跟我师兄沾个边,他叫成雪期,你叫七七,可不可爱,要不要这个名字呀?”
  七七猛点头。
  姜回月满意大笑,颇为得意。
  如今想起,姜回月瞬间感觉脚趾蜷缩,恨不能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天塌了,这回是真塌了。无数过往的画面汹涌而至:肆无忌惮地对着七七痛斥师兄“王八蛋”、“黑心肝”……字字句句,历历在目。
  迟来的恐惧与羞窘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好啊你,七七,你主人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何不早告诉我?!”,她痛心疾首控诉:“我和你x说他坏话,他都能听到!”
  “你不怕他打断我的腿吗?”
  七七很无措地吐泡泡,心念相传:[可是他也没有真的打过你啊。]
  姜回月:“……”
  怎么,他还得真的打死我吗?!
  罢了,木已成舟,和一条鱼计较,哎,计较懊恼也无用。她素来心宽,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道:“算了,往后我注意便是。”
  可是……
  “既然如此,你和成雪期心意相通。他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在人间界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条小鱼眼神飘忽,心虚地“啵”一声隐入虚空,答案不言而喻——好,好得很!成雪期定然知晓一切。
  姜回月心中雪亮:她被魔刹暗算,跌落人间,这位好师兄不仅知情,背后恐怕还少不得他的推波助澜。
  否则,以他的能力,岂会眼睁睁看她在此挣扎沉浮,却不施以援手?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猛地窜起,瞬间压过了委屈。
  姜回月几乎要咬碎银牙:“亏我还日日悬心,怕他忧惧,他这算哪门子的师兄?”
  她目光扫过灵鲤隐没之处,本想咽下更难听的话,转念一想,反正老底都揭了,谁还在乎这一两句,“成雪期此人,简直人品低劣。”
  “故意骗人,就是个撒谎精,他难道一点愧疚心都没有吗?亏他还天天教训我。”
  七七小心翼翼出来,可怜巴巴。
  罢了,和一条鱼说这些。
  一时激动,姜回月又忘了七七能够让沧庭或者说成雪期听到这些。
  愤怒过后,她又不得不往深处考虑:她太了解自己师兄了。他心思深沉,算无遗策,掌管九宫,自己跌落凡尘,恰逢毁丹重修,又有他神魂化身暗中看护……
  如此巧合,环环相扣,若说没有他的筹谋布局,鬼才信。
  姜回月疲惫地叹气,揉了揉额角,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这场“磨难”背后的深意。
  不过,困惑归困惑,心底那份无条件的信任却未曾动摇。成雪期于她,亦师亦兄的存在,兼之性命相托,同生共死,乃一生相随之人。纵有千般不解,她也笃定他不会害她。
  修真大道,步步荆棘,哪有什么坦途捷径?
  既然被“安排”至此,必有该得的机缘。罢了,与其费神揣测,不如沉心经历。难道还能因此停滞在筑基期不成?更何况,识海里那个虎视眈眈的“贼东西”,可还等着要她的命呢!
  她苦笑一声,强行压下纷乱的思绪。
  也真是巧了,就在这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传遍了苍澜剑宗——闭关五百载的沧庭剑尊,即将出关。
  剑尊出关,乃宗门头等盛事,举派为之沸腾。无数弟子之所以万里迢迢拜入苍澜,冲的便是剑尊赫赫威名。
  一时间,授课的师兄师姐们皆心照不宣地宽容了几分,这些负责外门授课的内门精英,修为最高不过金丹初期,寿数未满五百,又何曾有幸一睹剑尊真容?他们的兴奋,与外门弟子别无二致。
  在这片汹涌的激动浪潮中,姜回月的心不在焉便显得毫不突兀。然而她心底却隐隐不安:剑尊出关,诸事繁杂,师兄真能抽身如期赴约吗?
  她并不担心师兄失信,沧庭剑尊性子和她师兄本人八分相似,只是更寡言少语。他们本性高傲冷漠,言出法随,绝不会信口开河。她只是……有些焦躁,无处发泄,所以才胡思乱想罢了。
  修行两千余载,岁月于她,早已是弹指一挥间的概念。秘境苦修、宝地闭关,动辄便是百年光阴虚度,但是如今来到人间,竟然生出一种无措和渺小之感。
  哎,她在内心叹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常言道世事无新,可她今日分明觉得,自己的经历,终究还是太少。
  姜回月不惧吃苦,亦非畏难。此刻心中翻涌的,是一种全新的悸动,一种对修行之路更深沉的、近乎本能的渴望与领悟。
  是日傍晚,姜回月于居所内盘膝打坐。她未曾对外显露修为,旁人只道她至多炼气七八层,唯有贺兰馨与江玲知晓她已筑基,受她影响,比其他寝室的人更加勤勉。
  她凝神内视,小心翼翼地牵引着稀薄的灵气,在布满“利刃”的经脉间艰难穿行,如履薄冰。
  她额角很快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她神色沉静,如同最富耐心的猎手,以神念为丝,缓慢而精准地梳理着混乱的灵气,将其一丝丝纳入自己的识海。
  倏然间,一声极其细微、恍若玉磬轻叩的玄妙声响在识海中荡开。
  紧接着,周遭的一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滞——
  摇曳的烛火定格成静止的光晕,身旁贺兰馨与江玲打坐的身影变得模糊,连她们微弱的呼吸起伏都近乎消失。
  姜回月抬眼:
  有人布下了极高明的结界,修为低微者浑然未觉。
  窗外,皓月当空,清辉遍洒,本该是静谧良夜,姜回月心头却莫名涌起一丝做贼般的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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