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哥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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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宝诺严词拒绝:“我不是上学堂,也不是孩子,送到这里即可。”
  谢司芙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叹出,无奈道:“好好好,我的四姑娘,翅膀长硬,要展翅高飞啦。”
  宝诺同他俩道别,独自走向石门。
  除去那些由马车、驴车拉送的,许多人徒步而来,风尘仆仆。
  “这位仁兄,你背篓里怎么全是红薯?”
  “啊,我娘怕我挨饿,特意准备的。”
  “惊鸿司怎会让人挨饿?你来之前都不打听清楚吗?”
  “诶,我以为参加选拔的都是穷苦出身,怎么还有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
  “惊鸿司游影,配发鸿雁服,雁翎刀,走出去气势逼人派头十足,那些少爷小姐也想过把瘾呢。”
  “此言差矣,你说的那些派头倒在其次,‘天子近臣’四字才是真正的派头。谋得惊鸿司官职能迅速提升家族地位,给子女镀金,京城里那些勋贵子弟都想在惊鸿司挂职呢,毕竟有司法豁免权,寻常衙门不能直接逮捕,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宝诺挤入人群中,男女站位分明,嘈嘈切切,议论声不绝于耳。
  石门前有两个士兵把手,目不斜视如同雕像。
  “他俩也是游影吗?”
  “不知道,瞧装扮大概只是普通士兵吧。”
  就在众人议论的当头,高高的石梯上走来两个身穿冷峻玄色鸿雁服的男女,佩戴腰刀,仪态挺拔。
  周遭不约而同屏息噤声。
  为首的女子面无表情扫视四下,眉宇间略有不悦之色。
  “那个,女长官,”一对中年夫妇拉着自家儿子凑上前,殷勤热络:“我儿生性腼腆,听闻惊鸿司招募,特意带他过来见见世面,锻炼他的秉性,您只管调教,但是他有梦游的毛病,每日都得吃药,还请你稍稍留心一二……”
  那位女子打量他们一家三口,淡淡道:“我这儿是救济院吗?”
  她身侧的男子厉声呵斥:“放肆!长官便长官,什么女长官?还不退下,所有人肃静,原地听命!”
  中年夫妇惨遭训斥,讪讪地退回石门外。
  “我叫秦臻,是本次游影选拔的教官,辛苦诸位从各地赶来翡君山。”她声音洪亮高亢,底气十足,上挑的眼睛如鹰一般锋利:“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惊鸿司乃天子臂膀,本次招募虽不在京城总部,却也不是给你们游历玩乐的地方。”
  她说着瞥向车轿:“各位舐犊情深的老爷夫人,且把你们娇生惯养的儿女领回去,这里培养忠诚的利刃,不需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物,更不是纨绔子弟镀金的跳板。若再有示弱卖乖者,休怪本官翻脸无情。”
  此言一出,当即便有几人灰溜溜地离开。
  宝诺脸颊微微发烫,她也心虚,半日路程还得家人送,多少有些娇气了。
  秦臻继续道:“此次选拔期限为一个月,每七日一考,四场考核的总成绩决定最终去留,入选者将接受两年训练,每月发放钱粮,两年后正式成为游影,食朝廷俸禄,转入军籍。”
  立马有人高举手臂:“敢问每月钱粮多少,和告示所注的一样吗?”
  “不错,入选者每月五钱银子,五十斤米。”
  这里许多人都为谋生而来,钱粮待遇是很现实的问题,大家听完教官的承诺,纷纷点头安下心。
  “蕊儿,一定要努力选上啊,五钱银子五十斤米,比你哥挣得还多!”
  “这回没来错,惊鸿司是个好去处!”
  “竞争可不小,咱们得加把劲。”
  秦臻打断众人交头接耳:“想清楚便随我上山,山门七日一开,若有人中途反悔,也需等七日后方能离开,没有商量的余地。”
  “走吧走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人潮涌动,宝诺回头张望,看见伍仁叔和谢司芙还立在远处,听完教官的话才放心。
  宝诺朝他们挥挥手,背着包袱埋头上山。
  ——
  六年前,还是镇国将军的南帝率兵镇压叛军,两年时间逐步收复各地城池,又于回朝途中发动兵变,黄袍加身,率大军逼迫孱弱无能的老皇帝禅位,成为南朝新主。
  惊鸿司成立不过三年,远离京师的老百姓对其所知甚少,只听闻游影无需家世背景的门槛,无需走漫长的科举,待遇比普通士兵高,还受皇帝器重,因而许多人权当它是光鲜亮丽的金饭碗,心向往之。
  今年起,惊鸿司开始在各个州府设立卫所,平安州算是第一批试行地,因其直接对皇帝负责的特殊性与独立性,必定与地方官员和藩王产生抗衡,真不知日后会发生些什么。
  山中草木繁盛,绿叶成荫,开阔处有几间房屋和营帐,惊鸿司的指挥使和各个长官已恭候多时。
  宝诺随众人排队登记姓名、年龄和住址,教官以男女划分队伍,再以识字与否做进一步细化。
  “打起精神,速度要快!别磨磨蹭蹭!”
  在各个教官严厉的督促下,数百人被分成若干小队,每队十五人,以天干为号。
  宝诺在女队的甲组。
  这组里边有人认识她,方才打了个照面,对方异常惊讶。
  “哟,这不是谢家四姑娘么?”
  语气略带讥诮。
  宝诺瞧她有些面善,但想不起来有何交集。
  “你是?”
  “甄府郑总管是我爹,那日在我们小姐的订婚宴上我见过你。”
  宝诺恍然大悟,点点头:“真巧。”
  “我叫郑春荣,往后可有日子相处了,四姑娘。”
  她的目光明显带着审视,让人不太舒服,宝诺转头直视她的眼睛,平静道:“叫我谢宝诺就行。”
  “你原本姓什么?”
  “嗯?”
  “不是谢家的表亲吗?”郑春荣笑:“怎么连自己本家的姓都不要了?”
  宝诺没理她。
  郑春荣还想说什么,突然被教官点名。
  “甲组第一排第三名,谁让你说话了?懂不懂规矩?!”
  “……”郑春荣撇嘴噤声。
  “现在听我指挥分配,去你们的营舍放下行囊,更换统一的训练服。女子往东,甲乙丙在第一营舍,快跟上!”
  每个营舍有三间大房,房内左右两张通铺,地方宽敞却简陋,比起家里舒适的环境更是天壤之别。
  置物柜里摆放着玄色衣衫,一个高个头的女孩说:“咱们按照队伍排序分配吧。”
  “行。”
  大伙儿放下行囊包袱,拿起衣裳比划。
  “你们住得惯这种大通铺吗?”
  “自然住不惯,可那又如何,难不成还指望一人一间闺房?”
  “我娘见了肯定笑掉大牙。”
  “怎么,你娘牙口不好?”
  “不是,她反对我参加游影招募,在家骂好些天了。”
  “那你怎么一意孤行。”
  “唉,若不给自己找路子,家里很快要把我嫁出去了。”
  ……
  这些识字的女子虽非大户人家小姐,却也不是穷苦出身,来此地自然不单纯为银粮。她们有的是躲避出嫁,有的父母开明,鼓励女儿出来历练,还有的野心勃勃,想入惊鸿司干一番事业。
  瞧着来自不同地方的女孩,听她们讲述自己的背景和故事,宝诺顿觉气象一新,精神抖擞。
  “换好衣裳立刻出来集合!”教官厉声催促。
  宝诺勒紧腰带大步出门。
  秦臻仰头眺望太阳与天色,背着手,对她们散漫松懈的样子大为不悦。
  “利索点儿,下次我会倒数十个字,迟到的人要受惩罚。”她态度并不凶恶,但颇具威严:“考核将针对你们的骑射程度和兵器熟练度做出评估,体能是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一项标准,从明早起正式训练,七日后淘汰第一批人。”
  闻言大家攥手难掩紧张。
  秦臻从副官手里拿过花名册:“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能称呼姓名,只能叫编号,按队伍排序报数,记住你自己是几号!”
  副官发号施令:“甲组第一排报数!”
  “一、二、三……”
  宝诺在第四位,事发突然,她心下一惊,所幸外表沉得住气,没有显露慌张:“四!”
  一营共计四十五人,女队总共有三个营,男队那边人数更多。
  报完数,秦臻面色淡淡道:“今儿不早了,没一会儿太阳就要落山。”她指着营舍后面的土路:“你们沿着那条道跑步,跑到天黑就可以回来吃饭了。”
  众人咋舌:“跑到天黑……?”
  “怎么,有意见?”
  “不敢!”一号女孩立刻进入状态。
  “那就跑起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尘土飞扬,众人懵懵懂懂随列队移动,莫名其妙跑山路。
  “大家当心啊,副官在坡上看着呢。”五号提醒。
  副官手持花名册,右手闲散利落地转动毛笔,一条腿踏在石头上,于夕阳下眺望监督。
  很快有人跑吐了。
  不止一个。
  “肚子好痛。”二号脸色惨白,掐着左下腹,冷汗淋淋。
  “我也不行了,腿抽筋!”
  突如其来的长跑令人难以招架,这种强度对缺乏练习的人来说异常剧烈,才一圈,吐的吐倒的倒,瘫在路边七零八落。有的咬牙挺住,跑不动便大步快走,只有少数人坚持匀速慢跑,宝诺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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