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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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起身便要狠心离开,衣角一沉,忽然变了脸色。
  姜眉握紧了他外袍的一角,怯怯,不甘,不解。
  顾元琛低头去瞧,自己的心口并未中箭,可是他的身体却战栗起来。
  分别前那夜,姜眉忽然哭了很久,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忽而伤心,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流泪,她也用那细弱的手指抓紧他的衣角,在胸口写:“我喜欢你,别抛下我。”
  她那样敏感聪慧,会否是那时就隐隐觉察了,他会负了她。
  “你给我吃了什么!”
  她写得飞快,用力极重,顾元琛唇角微震,似是下定决心了一般,答道:“怎么还问这样的傻话?”
  “你不是认定了本王费尽心思要把你送到皇兄身边么?好啊,既然已经到了皇兄的身边,得他宠爱,接下来的,便是好生为本王做事了。”
  他指了指姜眉的手腕,那里已经挂上了从前他给姜眉带上的那枚金环,只是没有上锁,她猛甩手腕,那金环便掉到了地上。
  “这种东西,哪里有药好用,你说是不是,眉儿?”
  顾元琛俯身,将她眼角的泪水吻去了,随后将他的衣角一寸一寸从姜眉的手心里抽走,拂袖离去。
  “本王已经是疯子了,你记好了,你若是敢寻死,或是做蠢事,本王就把皇兄也送下去,让他与你合葬!”
  她握不住的魂魄,也就这样被一寸一寸的抽走了。
  眼泪流干了,血也冻凝了。
  *
  燕儿带着小怜回去时,见姜眉还是睡着,只是眼睛红肿,身边摆着已经放冷了的红枣羹,似是大哭了一场。
  她回想起姜眉今日午前对她说的话,知道她心中不快,也难过起来,上前为她盖紧被子,才探得她发了高热,忙去请御医来看。
  却才得知太后今夜以悼念先帝为由设了宫禁,身边的人就连西苑的大门都出不去,就算是要请御医,也要等到明天了。
  燕儿一时无措,把姜眉抱在怀里,喂了些陛下先前赏赐的丸药,入夜人定后才将人救醒。
  一醒来,姜眉口中便吐出不少腥黑的血水,身下的被褥已经近乎湿透了。
  从前姜眉病得厉害,燕儿是知道的,可是明明已经养好了,如今突然成了这副模样,既是怕陛下归来后降罪,也是不免心疼姜眉可怜,担心她伤了身体。
  思来想去,燕儿便壮起胆子带人去求见同在西苑内青露殿住着的长丽公主。
  这位长丽公主的身份,燕儿多少也是知晓一些的,前来求助于她,也是设赌能避开太t后娘娘。
  却不想这位“公主”性情极好,得知姜眉身子不适,便先差了自己身边的通晓医术的女使前去,又拿了自己的腰牌去请御医,甚至要去亲自探望姜眉。
  燕儿记得顾元珩的叮嘱,虽感激她的好意,还是婉拒了,以姜眉的名义谢过。
  待一行人离开了,宗馥芬望着夜色长叹一声,顾元珩亦从殿后的屏风缓缓走出,望着殿外远行的灯火,神色漠然。
  “王兄,这……”
  “今日多谢你了,本不该叨扰你。”
  顾元琛打断了宗馥芬的呢喃,只是这感激的话语中听不到太多情绪。
  “不,本就是我害了姜姑娘……还让你们生了嫌隙,王兄,你为何不让我亲自同她说明呢!”
  顾元珩垂眸,苦笑道:“因为她不会怪你,也不会原谅本王。”
  见他不愿再提,宗馥芬也只好表示自己会尽己所能保护好姜眉,不让太后再多刁难。
  “只是还有一事,就算是让王兄不快,也不得不问了。”
  顾元琛微微颔首。
  “姑娘她为何会同皇兄在一起呢?这是怎么回事?前日我向皇兄请安,殿门外偶然听得几句,皇兄应当是要给她名分的,今后还要带她回京城的……”
  宗馥芬瞧着顾元珩的神色,担心他可能是因此寒心,便想提醒他,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姜姑娘或许不是真心待陛下的……她想求自己心安些,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姜眉。
  顾元琛借着昏暗的烛火掩饰着自己面上的凄楚,呢喃道:“不知道,都是造化弄人。”
  造化弄人,宗馥芬一时语塞,她又何尝不知道这四个字是何等的沉重。
  借着她命人去请御医,顾元琛亦悄然离开了行宫,回到了王府,何永春先一步带着假扮顾元珩的小厮回来,已经在正厅候了多时。
  “王爷,可见到了吗?”
  见顾元琛面色哀然,何永春小心翼翼问道。
  “见到了……皇兄把她当宝贝一样守着,若没有宗馥芬相助,见一面当真是不易。”
  “那……可有好好与她说吗?她怎么和王爷说的?”
  默了片刻,顾元琛方道:“能如何说,说了又能如何?当下便能把她从皇兄身边抢过来吗?她如今还怨恨本王,不愿听本王多说一个字。”
  “……药已经给她喝了,万幸一向为她诊脉的御医身边有我们的人,能关照一二,至于究竟有没有效,能不能帮她解了胭虿散,还需再等上一些时日。”
  何永春总算能露出点笑脸,喃喃道:“好,那就是好事,也是巧事,谁承想乌厌术石驱遣死士用的东西,里面便有能为她解毒的药呢。”
  后面的可惜,他不再多说,只问王爷下一步的打算,顾元琛思虑良久,却问道:“太后这几日当真病了吗?”
  “是有这回事,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来告知过此事。”
  “那本王不免要尽孝心了,总是去行宫寻宗馥芬也不是个办法。”
  何永春面露难色道:“王爷,陛下不在行宫,她和那位又是……旁的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可若是被有心之人嚼了舌根,只怕对您不利,陛下如今也是愈发多心了,难免要与王爷生了嫌隙啊。”
  “嫌隙早就有了,怕什么?”
  “奴才……也是怕她难以立足,自然了,她跑去跟了陛下是有错,可是她无依无靠的,万一被陛下查出从前与王爷有关,只怕……”
  顾元琛长叹了一声,淡淡道:“你说的是,左右她也不想见本王。”
  何永春见人恢复了些理智,便又劝道:“王爷,奴才说一句不该说的,当初的既然是误会,便总有能解开的时候,她如今心里有怨恨也是难免的,王爷千万不能操之过急,这丫头的性子您是最清楚的,软硬不吃!”
  “解开?”
  顾元琛冷笑一声。
  “要如何解开?告诉她从前本王和刘素心的恩怨,让她知道皇兄为何会留她在身边,然后呢?她就能回本王身边了吗?”
  “怕不是,只会更恨本王。”
  何永春不再多言,叹息着为顾元琛的杯中添了茶,坐在他身边一小口一小口的饮尽,窗外风雨声大作。
  “何永春——”
  “你年事已高,接下来的事,只怕愈发凶险了,你回家去吧,这么多年了,本王无以为报,不能再让你牵连进来。”
  “王爷这是说的哪里的话。”
  何永春擦了一把眼泪道。
  “奴才还能去哪里呢,原想着平定了北边,便能陪着王爷回东昌去了,可是谁想到出了那么多变故……陛下如今也是摆明了不给我们活路了,兵权要拿走,就藩的圣旨也不给……奴才家中的事已经安排妥帖了,今后无论生死,都是要陪着王爷的!”
  雨声淅淅沥沥,低低叹吟着,两人无言对坐,直至雨停,天色微明。
  夜色已深,府门前马蹄声渐进,来人敲开大门,将怀中闪着银光的血红腰牌一展,卸下蓑衣便大步走向了正厅。
  “王爷……此事当真是十分蹊跷,陛下圣驾才出定州,便又遇歹人行刺!”
  第63章 意外
  “天子御驾亲征,竟还有人行刺?”
  顾元琛心知此事并不简单,眸色一凛,沉声问道:皇兄可曾受伤,抓到活口没有?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
  “启禀王爷,陛下并未受伤……刺客也只有两人,一个当场被杀了,一个被生擒。”
  手下仰起脸,面露难色,分明是顾元琛的私府,密不透风的墙,他却将声音压得很低。
  “事情就怪在这里……这唯一的活口,是从前我们王府里的秘卫……他叫杨傲光。”
  “杨傲光?”顾元琛蹙眉道,“是从前处处刁难梁胜,在外欠下赌债的?”
  “是他,王爷。”
  何永春也想起来,从前的确有这么一个人,品性恶劣,在顾元琛面前装得忠良,背地里使阴损手段,最终被王爷赶出王府,约是三年前的事。
  手下继续禀告:“他似乎成了哑巴……被抓后倒是不曾攀诬王爷,什么也都没交代,听说是口中藏了毒药,被生擒后未及审问,便已服毒自尽了。”
  “哑巴——是被割了舌头,还是灌了哑药?”
  “应当是哑药。”
  哑药。
  顾元琛心中一冷,与何永春对视一眼,起身行至案前修书一封,命手下将其送至京城,务必亲自交予洪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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