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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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那臣弟可就当真了,臣弟要的佳人是三千佳人——即便如此,皇兄也答应吗?”
  顾元珩将手中捧着的药盏拍在小桌前,看着顾元琛不掩试探的眉目,朗声大笑了起来。
  “自然答应,朕知道琛儿不爱俗物,朕现在就许你!”
  他命人取来笔墨写下诏书,当真赏赐了顾元琛一位“三千”佳人,午后便会自皇宫送入敬王府中。
  两人的笑声逐渐变得干涩起来,也不知哪一刻的笑意有几分的真心。
  洪英站立顾元琛身后,替他倍感疲累,没想到今日陛下竟然也不肯依饶,生生往王府里塞了一个人,这摆明了是要恶心王爷的。
  更何况,她可是陛下亲赐之人,若真的入了王府,再想处置干净,可就是千百倍的不易了。
  说来奇怪,自从陛下提起了那个女刺客,王爷便有些心绪不定。
  顾元琛与顾元珩心照不宣,不再提“佳人”二字,谈了些没有分歧的政务后,顾元琛便借口看望太后离开了。
  顾元珩自然知道他的这位好弟弟才不会到兴庆殿去探望太后,不过也总算是落得了几分清净,身子向后沉沉一靠,方才强打起的精神一消而散。
  他用手捻起一块山楂糕放入口中,抿化在唇边。
  “陛下,这山楂糕还可口吗?这位李昭仪,是太后娘娘——”
  “照旧,给她女官之职,今后不必出现在朕的面前。”
  冯金不由得轻叹,把那碟山楂糕也一并撤了下去。
  “陛下,您的药还没喝完,是否让侍女为您热一热?”
  顾元珩揉了揉紧蹙的眉心道:“不喝了,喝再多的药,也治不好朕的心病……朕并无大碍,今后不要再日日都浪费如此名贵的药了,午后再陪朕清点一次宫中账务吧,节省些开支。”
  他望向殿外阴蒙的天空,低声道:“敬王说得不错,而今最苦的是天下百姓。”
  *
  顾元琛离宫后便没有好脸色,回到王府后便谁也不见,一言不发入了寝殿,直到午后才肯出门,何永春这才寻得机会告知姜眉之事。
  “我想治好我的手和我的腿……”
  顾元琛不察自己下意识念出了纸上所写的字,便被何永春打断。
  “王爷,您可千万要当心了,这个女贼人她不安好心啊,这明摆着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顾元琛欲开口说些什么,洪英亦前来禀报,说是宫里的“三千”佳人已经到了,正在院外等候参见。
  许是因为才懒睡醒起,半日水米未进,他的脑海中很是恍惚。
  听着洪英和何永春的声音,回忆与天子见面时的言语交锋,思索着“三千”佳人,可是脑中浮现的却姜眉那张依顺低伏的脸。
  就那样依顺低伏着,却忽然抬起眉眼,目光如电,抚着他的肩头,神情玩味,满是不屑和鄙夷。
  “以后就叫她香茵吧,与小莹她们俸例相同,一同住在春草轩里,不要苛待便是了——至于她,让她现在就到本王面前来!”
  洪英和何永春不约而同呆住了,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想错了人,可是即便这样想,也甚是令人惊愕。
  此后,顾元琛便在自己寝殿中等待姜眉前来,一等便是两刻之久,手边的茶盏换了又换,盆中的萝炭燃尽又新添,姜眉才垂着头跟在何永春身后姗姗来迟。
  她身上的衣裙应当是新换好的,藕荷色的长夹袄,配着一条月白的裙子,普通的发髻不加簪饰,和她清丽的容貌很是相称。
  只是裙角处却无故沾上了许多化为泥斑的雪水,口中粗重的喘息声催迫她面色涨红不堪。
  顾元琛不满的神色已经替他问了话,何永春擦净额前的汗,把姜眉向前送了一把。
  “王爷息怒,她这身子而今连八旬老妇都不如,腿脚不利索,让人搀扶她来,她又不肯,方才催一催她,便不慎摔在雪堆中,老奴已经替王爷骂过她了。”
  何永春这话倒不是有意偏袒姜眉,实在是她脾气又十分倔强,一身的伤残又实在难以承受这份负隅顽抗之志。
  一听说了王爷答应要见,这丫头便一言不发往门外走,不要半点旁人搀扶。
  “快些,进门来啊。”
  他继续催促,也是不想让顾元琛动怒。
  王府里规矩严,主子喊人人不到近前或是温吞拖沓,可都是要挨罚的。
  姜眉这一把脆骨头,如今只怕经受不住半点责罚。
  更何况,若是再打坏了,回去整日躺着,王爷也不满意,还要动怒。
  “倒是不亏待她,还要人扶着抱着,本王在府中都是自己走路,真是金贵呢。”
  他瞧着姜眉的腿,想起侍人说洪英在那女刺客的左膝窝缝上穿了粗针,终于让她出声叫了,却将满口的血吐在洪英身上。
  顾元琛唇角微微向下一抿,抬起手问要鞭子,淡淡问道:“只是骂过,没有罚过吗?”
  听到这样的话,姜眉木然的身形终于改变了一些,抬起头看了顾元琛一眼,而后眼皮比额头更快地低垂下去。
  洪英犹豫了刹那,还是将鞭子递到了顾元琛手里。
  “过来。”
  顾元琛说话的声音不算大,比鞭子嗑敲在桌面上的响动还要轻,姜晴身子一抖,旋即一步步缓缓挪动到顾元琛身前。
  方才应当是摔疼了,如今走起来一瘸一拐的。
  来到他身前,姜眉就那样直挺挺地单薄站着。
  顾元琛一抬衣袖带起些气流,似乎也能让她的身子摇动如秋时强抱枝头的残叶。
  何永春轻推了姜眉一下,告诉她做错了事,王爷问话时是要跪下的。
  姜眉抬目直视着顾元琛,面上虽让疲累折磨得狼狈不堪,双目却仍如漆墨一般。
  只这一刹的目光,让人心中一凛。
  “嗯。”
  她呢喃地轻应了一声,半扶着膝盖,低顺地向地下生根,左膝是最后落在地上的,石板硬冷,她似乎有些发抖。
  顾元琛瞥了一眼她的双膝,月白的裙下似乎有了些殷红的血迹。
  “都是你咎由自取。”
  他无情地说道,原本攥紧在手心里的鞭子被摊放在桌上,用指尖轻轻覆着。
  盯了她片刻,便命何永春给她身前丢了一个垫子,却不想姜眉只当是没有看见。
  她本就生得清瘦,如今跪下后更是缩成了弱不禁风的一小团,被空荡的大殿衬得格外渺然。
  洪英递来的鞭子是新做的,不曾在谁身上用过,尚还生僵着,来来回回嗑在桌子上,发出闷钝的响声。
  不知道为什么顾元琛晾着她不说话,姜眉实在是有些累了,不想等着了,便仰起脸张口一字一句默念:
  “你可以打我了,但是罚完之后,我有话要和你说。”
  第6章 家奴
  她面向顾元琛跪着,因此旁人都看不见她说了什么,只觉她言罢后本就噤声的寝殿内更显压窒。
  顾元琛本就无意动手,可是也不想随随便便顺了姜眉的意,方才正思想如何t挫她这倔强不屈之气,被她这一问乱了心神,不由得面色一沉。
  姜眉垂下了头,连带着身子也伏低了一些,用手护扶着左膝轻揉。
  她虽然低下了头,可是顾元琛似乎总能看见她的脸,那张冷冽刚强的脸,用每一个眼神,用唇瓣齿贝每一次相触宣喊着所谓“宁为玉碎”之志。
  他心中已了然,如今鞭子对这女人已经没有用了,就算是活活打死她,她也不会再怕。
  顾元琛心中恼怒,亦有被她无形嘲弄后的不甘。
  本想拿鞭子把她的脸勾近一些,却只是徒劳地推远了她。
  那一时藏不住的阴狠眼神,真是有意思。
  不管姜眉瘦削的身子向哪一处摇摆,她的神色却岿然不动,紧紧盯着他。
  好在何永春反应及时,上前点了点她的脑袋,又骂了一句,说已经罚过了,问起午后王爷不是还有政务要处置,不要和她浪费时间。
  “你说吧,什么事”
  姜眉摆脱了那根鞭子,呼吸也平缓了些,此时她却犹豫了,要来了纸笔,起身站到桌前,用自己颤抖的手一笔一画书写:
  “我不想残废,你帮我治好我的手和腿,养好身子之后,我可以为你做事。”
  做事,她居然想的是做事?想做什么事?
  何永春和洪英在一旁看她写得分明,可是这黑白分明的书墨却让人如何也看不懂。
  顾元琛不置可否,他知道姜眉还有没写完的话。
  “我给你做事,你让我为你杀了谁都可以,但是你要告诉我,害死我两个妹妹的人分别是谁,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这一句话并不短,姜眉写了很长的时间,在这漫长的时间里,顾元琛的心中隐隐不安,思绪不定。
  他想到了很多复杂的事情,只是目光始终落在她认真书写时的侧颜上,原来她天生是唇角含笑的长相,只是也只有这样的角度能够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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