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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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生直觉这是一个可以加固封印的阵法。
  奈何这是过去的“她”才知道的阵法,她如今被触发的记忆皆是与南听玉有关,旁的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她一概想不起来。
  关于这个阵法,怀生也只抓住一点粗略的轮廓。
  怀生下意识看向辞婴,想问他可有什么法子让她想起“她”的记忆,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像只秤砣般,死死沉在嘴里,怎么都问不出口。
  她莫名的就是不想同辞婴提起“她”。
  正出神着,冷不丁眼前一花,却是辞婴将灵木剑递了过来,道:“你的苍琅剑,不累的话和我对几招,我验一验你对天魔功第二式的领悟。”
  怀生握住苍琅剑,问道:“累是不累,但对招之前,师兄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辞婴眸色微深,看一看她,道:“这次想要什么奖——”
  “励”字尚未脱口,他衣襟一紧,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扯着他一路朝下,直到两瓣柔软的唇吻在他唇上。辞婴的呼吸刹那间凝固,心神晃动间,他甚至忘了给她支一个灵罩。
  雪花落在他们唇间,在他们舌尖慢慢化作一团春水。
  好一会儿,怀生才松开辞婴的衣襟,替他抚平衣物上的褶皱,满意道:“对招吧。”
  辞婴替她擦去颊边的雪水,一个灵罩无声落下。
  “对招时不可动用灵力,只能用肉身之力。”
  苍琅剑现出一柄长剑的虚影,怀生运转天魔功第二式的心法,手执苍琅剑,近身击向辞婴,巨大的剑势从半截剑的虚影里涌出。
  辞婴单手执一根枫香木枝,飞快地拆着怀生的剑招。几个呼吸间,二人便你来我往地交手了数十个来回。
  天魔功第二式虽只有六个剑招,却可演变出不同的攻击组合。随着攻势愈来愈凌厉,怀生对六个剑招的领悟也愈来愈深刻。
  “喀”的一声,苍琅剑被辞婴的木枝挑落。
  他没留余力,从开始对招到怀生的剑被打落,只用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
  怀生捡起苍琅剑,道:“再来。”
  辞婴早就猜到这姑娘不会轻易认输,点点头便道:“小心了。”
  说罢身影如电,枫香木枝从旁斜刺而去。
  天光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大雪停了又落,落了又停。时光奔流如逝水,一眨眼便是四年过去。
  十一月初一,一道剑书从棠溪峰疾速飞来,悬停在枫香树下。
  辞婴摄过剑书,一目十行看完。
  怀生从入定中醒来,道:“可是掌门师叔的剑书?”
  “嗯,闯山人大比四个月后开始。涯剑山将派出五名弟子参加比试,你、许初宿、松沐、应御和柳涟漪只要能在各自的剑峰守擂百日,便可代表涯剑山去东陵参加大比。”
  “守擂百日?”怀生起身看向墨阳峰和棠溪峰,道,“初宿和木头都进阶丹境大圆满了,他们肯定能守得住。”
  怀生这四年多来,一日都不曾歇过,五谷丰登楼那只勤劳的坏脾气驴见着她都得甘拜下风。
  她两年前便已经突破到丹境大圆满,那时她已学完了天魔功的第三式。去岁辞婴又教了她皆字诀和行字诀,她正准备在大比中试一试这两个箴言术。
  比起守擂百日,她更关心的是封印受阵之眼的法阵。还有一年他们便要离开苍琅了,倘若不能在离开前加固受阵之眼的封印,桃木林的高阶煞兽恐怕会越来越多。
  怀生看了眼阴沉沉的天,道:“师兄,可有什么法子能叫我记起从前的记忆?”
  辞婴一怔,沉默片刻后,他道:“等你离开苍琅后,便会慢慢想起你失去地记忆。你想知道什么?”
  怀生偏头望入他眼睛里,认真道:“我应当知道如何加固受阵之眼的封印,我脑海里闪过一个阵法,但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辞婴看她一眼:“你是因为这个才想要找回你的记忆?”
  “嗯,我只想记起这个阵法。”
  怀生静静打量辞婴,忽然道:“师兄,你并不希望我想起从前是不是?”
  这四年来,他不时会同她说起九重天以及那位扶桑上神的事。犹记得他第一次在这枫香树上提起扶桑上神时,他还要她交一份心得,言明她从这个故事里学到了什么教训。
  那会怀生便隐约察觉到,他在生气。分不清是气她自散了真灵还是气她……与白谡的那些事。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鹅毛大雪扯絮般飘落,辞婴站在苍茫大雪里,默然不语。
  他的的确确不愿她想起过往。
  辞婴曾经想过,倘若她彻底忘了过往,只是木河南家的南怀生,那他便什么都不告诉她。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作为扶桑上神的一切不该成为她的桎梏。
  就做苍琅的南怀生便好了。
  她从前那么羡慕有根可溯有家人宗族的天神,如今她有爱她的爹娘、有护她的宗门、有与她并肩作战的伙伴,还有他。
  有他护着,她可以随心所欲过她喜欢的日子。
  这一次,他才是她的师兄,他才是陪着她长大的人。而她喜欢的,也是他。只要她想不起从前,她喜欢的人便只会是他,一直是他。
  只是到了后来,辞婴清楚她迟早会想起过往,也必须要想起过往。
  她一身的秘密,不管是祖窍中的九株神木虚影,还是冥渊之水里的封印,甚至南听玉的那句遗言,都在昭示着她的处境。
  她这一生注定惊险万分。
  唯有她想起关于扶桑的一切,方能弄清楚如今身处在怎样的一盘棋局里。
  “我如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总有一日你会想起来。”辞婴眉眼沉静,缓缓道,“但在那之前,你无需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何开心便如何来。加固封印的阵法便是想不起来也无妨,一切有我。我既然来了苍琅,便不会叫这里的处境变得更差。走罢,回思故堂。”
  怀生一路沉默地回了思故堂,辞婴陪她走到洞府门外便停下脚步,道:“我回剑主洞府,你明日醒了便过来寻我,百日擂台十日后开始。”
  说罢欲走,刚要转身,冷不防手腕一紧,怀生二话不说便抓着他往洞府去,说道:“你进来陪我,我今晚不修炼。”
  辞婴一个怔愣,便已经乖乖跟着她进了思故堂。
  从前炎危行留在洞府里的东西怀生全都送走了,这洞府里的摆设与她在出云居的摆设无甚区别,处处都是她的气息。
  她上前推开窗牖,窗外一盏落月灯缓慢飘起,薄光由远及近,将漫天飞雪映照成流萤。
  怀生转过身,背抵着窗沿,看着她对面的辞婴道:“师兄,南祖师所在的战部就是南淮天战部对吗?”
  辞婴道:“是。”
  怀生定定看他,又道:“我是扶桑上神,对吗?”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在南家祖地看见南听玉的画像时,她便猜到了南听玉口中的上神是扶桑上神。师兄因为她才来的苍琅,而他自始至终,只提过扶桑上神的事。
  辞婴看着她,好一会儿方缓缓道:“扶桑上神是你,但我认识的,从来都是南怀生。”
  怀生闻言便怔了下,旋即唇角一扬,露出个漂亮的笑靥。
  每次听辞婴提及扶桑上神,她内心深处总会生出一点隐秘的抗拒。然此时此刻,他这句话竟神奇地抚平了她心底的别捏,那点抗拒倏忽间便没了。
  怀生同样想要抚平他深藏在心底的别捏,她慢慢敛去笑意,一字一句地道:“师兄,我不相信。”
  辞婴下意识道:“不相信什么?”
  怀生用一种近乎严肃的语气对他说:“我不相信她在遇见你之后,还会喜欢白谡。”
  她轻轻捧住他的脸,要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所以,你也不许信。”
  第104章 赴苍琅 “今日我权当得到你的答案了。……
  寒冷的风将她鬓边的发吹落, 辞婴垂眸看着她。
  很难说清此时此刻的心情,他分明清楚如今的她尚未恢复从前的记忆,她对他的喜欢只是苍琅的南怀生对她师兄的喜欢。
  辞婴不止一次想过, 在她想起过往想起白谡后, 她喜欢的那个人可还会是他?
  是白谡将她从冥渊之水里唤醒, 他们有六百多年的朝夕相处,两万多年的并肩作战。而他与她,便是算上在苍琅的这几年,算上在烟火城的时光,也只有短短两百余载。
  他这两百多年可比得过他们的两万多年?
  思忖间,冷不丁唇上一暖,辞婴凌乱的思绪在这一刻悉数回笼,全都落在唇上的这一点柔软里。
  她在亲吻他。
  这念头击退了所有纷繁的疑虑,辞婴低下脊骨, 叫她轻易地将唇从他下颌挪到他的唇上。
  她吻得很轻, 湿润的舌尖在他下唇缓慢一扫。
  辞婴只觉她舌尖扫过的不是他的唇, 而是他心头最敏感的那一块肉。
  天地寂寥,辞婴听见她道:“师兄,我要你像上一次那样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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