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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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宿冷下了脸色,没答。
  松沐凝神探寻,随即摇一摇头。
  陈晔:“我也没找到,真是奇了怪了,在酒肆时还感应到他们进了书肆后面的宅屋。就这么一小会儿工夫,怎么就没声息了?”
  怀生没有灵识,只好看向辞婴。
  辞婴这一路出行始终心不在焉,到得这时才稍稍回了点神,凝眸放出灵识,半晌后道:“那家酒肆后头的天井,有些古怪。”
  初宿眸光一凝:“那天井阴气十分浓厚,通常阴气重的地方,能掩住不少气息,连灵识都难以探查。我现在便过去。”
  她说完便看向怀生,“怀生、松沐与我一起去,你们三人留下盯着书肆。”
  当年怀生在她身旁被斗篷人掳走这事,到现如今都是她心中的刺。眼下出了涯剑山,自然不能叫怀生离开她的视线。
  结果怀生还未答,辞婴便已经冷淡开口:“南怀生与我一起。”
  二人神色冷漠地对望一眼,随后同时看向怀生。
  怀生:“……”
  她轻轻握住初宿的手,又牵住辞婴手里的万仞剑,道:“那就一起去!”
  徐家酒肆离驻地很近,驻地弟子常去那处吃酒,自忖对这地方了如指掌,这大半年便是路过,也只是买口水酒喝,没谁真会到后头存放破罐烂椅的天井探查。
  但即便是探查,驻地弟子也觉察不出此地的怪异之处。
  天井角落种着一棵大槐树,民间有槐树成阴的说法,能聚拢阴气,风过而无息,故而有鬼槐之称。
  这株天生天养的老槐树就在阴气最重的地方,与檐角阴影融为一体。乍一眼望去,只看见一张巨大的暗影,影中枝桠蜿蜒,像极了一只只从地底挣扎而出的手。
  段东站在树影里,迟疑良久,终是摸出两张符箓。一张留在手中,一张递给身旁的段菁云。
  那符箓无火自燃,顷刻之间便化作一缕白烟,二人的身影随之消失在树影里。
  半刻钟后,六道身影悄悄出现在天井。
  “你确定这地方有古怪?除了有点阴冷之外,我还真看不出有甚特异之处。”陈晔在天井里四处张望,拿着勾陈剑不时翻一翻堆在大槐树下的破烂酒坛。
  他们这群人里,最擅阵法的便是怀生,最擅符术的便是初宿,二人一到天井便同时看向了那株大槐树。
  初宿摸着槐树阴冷的树皮,道:“这里的阴气比我灵识探查到的还要浓郁。”
  她看向槐树根,“树底的阴气最重。”
  怀生运转灵力至双目,绕着大槐树慢行了一圈,道:“阴气越重,便越能隐匿气息。有人以这大槐树为阵眼,叠了好几个阵法。聚阴阵,隐息阵,唔,还有一个空间术阵的痕迹。”
  “相传在阴气极重的地方,能以鬼树为阵眼开辟一个阴阳交汇的空间。”初宿蹲下身抚触槐树根,眉心一豆莲状灵火无声燃烧,“这类空间叫做无间渡。这槐树底下,应当有一个无间渡。”
  “你们的意思是,那两只消失的煞兽就在这什么渡里?”林悠举起剑一指大槐树,问道,“这树既然是阵眼,那是不是把这树砍了,便能破阵找出那些煞兽了?”
  “不可。”怀生与初宿异口同声道。
  “一旦破了阵,被困在阵里的东西即刻会被绞杀,还不知那对爷孙有没有进了这无间渡。而且,”怀生沉下眉眼,道,“我想弄清楚段女侠和段东藏匿这些煞兽的原因。”
  林悠皱眉道:“我们的任务是捕杀煞兽,杀完便能离开。至于旁的,与这次的任务无关。”
  “不能杀。”初宿的手始终贴着树根,不容辩驳道,“这聚阴阵里有凡人生魂的气息,这些生魂不可随意绞杀。”
  “的确不能杀。”松沐也凝重道,“杀凡人生魂无异于取走凡人的性命,有违天道。”
  各宗各派都有严禁弟子杀凡人的门规在,一旦违背,那便要接受最严厉的惩戒。
  不仅如此,天道给予凡人修仙的机会,允许凡人自强其身,但同时也在护佑无仙缘的弱者。修者手中一旦沾上无辜凡人的性命,这其中的因果轻者可致道心蒙尘,重者可使仙途路断。
  林悠大觉棘手,眉心拧得更厉害了:“不破阵,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呆站到天明吧?”
  “我要进无间渡把生魂找出来。”初宿凭空摄出一支沾满朱砂的笔,匆匆几笔,便有一道阴气沉沉的符箓落下。
  “我与你一同去。”怀生说完又看向辞婴和松沐,“你们也一起来,有生魂在的话,松沐可念往生经超度。”
  他们这一行人自然不能全都入阵,还得有人留在外头望风放个哨。
  林悠看了眼自家师兄,主动道:“那我与陈晔留在这里,你们小心些。”
  初宿于是又画了三个符箓给怀生三人,符箓里的阴灵气化为灰烟,将四人身影一裹,飞快地融入树影里。
  第33章 赴苍琅 万里归家(二)
  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段东领着段菁云缓缓步入一条狭窄晦暗的过道。这条过道他来过几回,却依旧不大适应,太过阴森。
  毕竟是借用老槐树做阵眼而开辟出来的无间渡,阴气沉沉, 死气亦重, 也不知老徐他们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慢行数十步后,过道的尽头豁然开朗, 两个巨大的木笼高高立起, 木笼上方悬着一盏灯,灯光照出三道细长人影。
  看见那三人, 段东忍不住皱了皱眉,无奈道:“我给你们阴焏符, 是为了掩住你们身上沾染的煞气,不是让你们偷偷跑来这处。”
  无间渡是他用幽冥道秘宝开辟出来的空间, 如果说那株鬼槐是门, 这阴焏符便是能打开这扇门的钥匙。
  来过无间渡的人多少会沾染些煞气, 修者可用灵力化去, 凡人便只能喝祛煞饮。这阴焏符在祛煞饮祛除煞气之前,可遮掩煞气的气息。
  这也是为何驻地弟子没对他们起疑的缘故。
  那面容悲苦的老人佝偻着身, 苦着脸说对不住。
  他身旁的布包小儿含着一包泪,看着段东道:“段仙师,是我要来这里的, 你莫要怪爷爷。那仙子姐姐看我时,我实在害怕,不敢与她对视。我怕引起她怀疑,只好躲到阿爹这里来。”
  布包小童说话时连声音都在颤抖。
  段东叹一声气,看向站在小孩儿身后的一道人影, 又道:“徐掌柜你呢?不是说了酒肆这几日由我看管,你安安生生呆在家中养病吗?”
  酒肆掌柜从布包小童身后行出,苍白干瘦的一张脸苦笑连连:“你来寻我时神色凝重,想来这次来的是很厉害的仙人吧。我想着,万一这处地方藏不住,好歹能再见最后一面。”
  段东一时无言,徐掌柜猜得不错,这地方恐怕要藏不住了。
  段菁云接过话茬:“今夜的确是最后一面了,那几位非泛泛之辈,我们只能替你们再拖一晚。”
  她说着便举起手中提灯,照向三人身后的木笼,复又道:“我与段东已无能为力。”
  灯光照耀着的,正是驻地弟子搜寻了大半年的煞兽。
  段菁云去岁游历归来,饶是听段东说了前因后果,在无间渡看见这两只煞兽时,依旧惊骇异常。
  此时两只煞兽安安静静地坐在笼子里,一只像虎,一只像狐,周身像是在墨里滚过一遭,黑黢黢的,萦绕着浓厚的煞气。
  木笼由一根根阴柳木钉制而成,每一根木条都刻有禁制,专门压制煞兽的煞气,防止煞兽从木笼里挣脱。
  段东望着两只煞兽,苦涩道:“罗夫子、徐娘子,这次来的是涯剑山的亲传弟子,比我厉害太多。我不能连累姑姑,明日我便会将你们交出去。”
  目光柔和的狐兽虽口不能言,但望着段东的那双眼却有着感激,仿佛在说,把他们送出去无妨的。
  目光哀婉的虎兽闻言却是看向了徐掌柜,一双巨大的虎目流露出不舍之意,霎时间便滚出一串珠泪。
  徐掌柜看着她苦笑一声,道:“对不住,阿妩。”
  虎兽轻摆了摆巨大的虎头,眼中热泪却是止住了。
  布包小儿听见段东的话,缓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就要伸手去抓困着狐兽的笼子,被祖父一拦又缩回了手,大哭道:“阿爹,我不要你走!”
  狐兽看看儿子又看看一旁面容悲苦的老父,细长的狐狸眼也起了湿意。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横插进来——
  “这两只煞兽是吞食了生魂,如今生魂反噬兽魂,掌控了兽体?”
  甬道里的凄风苦雨被这声音惊得一散,五人二兽齐齐看向现出身形的修士。
  怀生四人在那徐掌柜说话时便已经来到此处,一路偷听到现在方现身问话。
  段东看着问他话的初宿,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先前那些驻地弟子同样是筑基境修士,却无一人能发现大槐树的异常,他心中不禁存了一丝侥幸,想着多少能拖个一两日,好叫徐掌柜他们道个别,不成想他们竟会来得这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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