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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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泊安没有出现。
  官方给出的解释是陛下因身体原因需要静养,此后所有赛事的优胜奖励——那令人魂牵梦绕的单独约会,也被一并取消。
  消息传出,在候选人中引发了难以掩饰的失落与躁动。
  对于许多虫族而言,竞技与胜利固然重要,但能近距离觐见陛下、感受祂的气息恩泽,才是支撑他们奋战至今的核心动力。
  如今这份期盼落空,无疑是对士气的重大打击。
  赛场上的硝烟味似乎都因此染上了几分焦灼与不安。
  ——
  他站在一片无垠的海面上,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苍白无物的天空,四周寂静无声,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空旷得令人心慌。
  然后,毫无预兆地,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他的对面。
  那是一个约三米高的存在,穿着纯白镶金边的长袍。
  然而,长袍之上,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种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漆黑。
  它没有五官,没有毛发,脸部是一片绝对光滑的平面,或者,一个尚未被赋予面孔的非具象化的东西。
  它静静地伫立着。
  【我不明白。】
  那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语调起伏,缺乏情感,却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质感。
  赛泊安微微一怔:“什么?”
  它继续说着,光滑的面部朝向赛泊安。
  【即使数万年后的今日。】
  【我也不明白。】
  赛泊安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个名字。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莫比乌?”
  就在这个名字被说出的刹那,周围的景象轰然剧变。
  平静的海面瞬间消失,头顶的天空化为一片压抑的,翻滚的血红。
  脚下不再是海水,而是被一种粘稠、苍白、如同巨大蜡像融化后形成的蜡质物所覆盖。
  这些蜡油般的东西缓慢地蠕动、蔓延。
  它似乎对环境的剧变毫无所觉,继续着它的“诉说”:
  【于你而言。】
  【于我而言。】
  【为了你怜爱的生命们。】
  【你仍心甘情愿地奉献出了“自我”?】
  ——
  空旷的殿堂深处,烛火是唯一的主宰。
  它们摇曳不定,将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与高耸的穹顶之间,拉扯成扭曲跳动的舞蹈。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蜡油味。
  殿堂中央,年迈的上一任虫母跪坐在冰冷的玉石地面上。
  祂曾经华美的袍服如今空荡荡地罩在干枯的躯体上,银白的长发失去所有光泽,如同枯萎的蛛网垂落。
  祂的脸庞爬满了深深的褶皱,那是漫长岁月和无数次孕育刻下的印记,唯有那双眼睛,虽然深陷,却燃烧着最后一点的清醒。
  祂剧烈地喘息着,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那早已空瘪的腹部。
  “莫比乌……”
  “我知道你还活着。”
  烛火猛地一阵摇曳,阴影躁动不安。
  “我也知道……”祂喘息稍平,“你到底在找什么。”
  寂静再次降临,但这一次,寂静有了重量,有了质感,无形的触须从黑暗中蔓延而出,包裹住这烛光环绕的孤寂身影。
  老虫母猛地抬起头,眼中那点疯狂的火光烧得更旺:“我已经受够了!我受够了!”
  嘶吼声在空旷的殿堂里激起微弱的回音,旋即又被无边的寂静吞噬。
  “为什么?!”祂像是在质问无形的存在,又像是在控诉命运,“为什么下一任的祂迟迟不肯降生?甚至、甚至选择了自我了结?而我!我却要收拾祂留下的烂摊子,继续这永无止境的诅咒?!凭什么!
  吼声耗尽了他的力气,祂重新佝偻下身体,肩膀剧烈地起伏,破碎的喘息声成了殿堂里最响亮的声音。
  良久,祂重新抬起头,目光刺向前方的黑暗,语气变得冰冷而笃定:
  “莫比乌,我知道你干了什么。”
  “你以为……即使虫族的历史出现了那样严重的、几乎断裂的缺失和空白,就真的没有虫记得了吗?那些被抹去的,被遗忘的……你以为痕迹真的能彻底消失?”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开始蠕动。
  那不是实体的移动,而是更深层、更本质的“存在”的扭曲。
  阴影变得更加浓稠,烛光无法照亮的地方,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眼睛缓缓睁开,又或许那只是光影玩弄的骗局。
  老虫母对那无形的变化毫不在意,祂只是死死盯着那片最深沉的黑暗,继续道:“你不是一直在寻找‘祂’吗?那个最初的,或许也是最终的……你所遗失的,你所渴望的……”
  “你的所作所为,你所有的一切布局、干涉、甚至是对规则的扭曲……不都是为了逼迫我,或者说,‘我们’——历代被这冠冕束缚的囚徒——来见你吗?”
  祂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因为你没有那个能力主动找到‘祂’,但我,我们……身为虫母,与这圣巢本源相连的我们,或许有……”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一切。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了。
  【你,想要什么。】
  老虫母的身体因这声音的出现而剧烈颤抖了一下,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源于积压了无数岁月的恨意与渴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对象。
  祂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所有的绝望与不甘吼出:
  “我要自由!放我走!莫比乌!这整个圣巢都是你!这无尽的轮回和孕育都是你的牢笼!我要你放我走!”
  【自由……】那声音毫无波澜地重复了这个词,【你理应付出,自由的代价。】
  老虫母像是早已料到这个回答,祂喘着粗气,眼中的疯狂渐渐被冷静所取代。
  祂一点点地挺直了佝偻的脊背,尽管这个动作显得如此艰难。
  “我给予你预言。”
  “我用我仅剩的一切,窥视命运长河的支流,给你一个关于‘祂’的线索。”
  “而你——”
  祂死死盯住黑暗:
  “放我离开。”
  “彻底地。”
  沉默再次降临。
  烛火摇曳得更加厉害,随时都会熄灭。
  良久,那冰冷的声音再次直接敲击在意识深处,只有一个词:
  【成交。】
  第145章 产下王虫
  爱意,是毒药。
  它亲手制造出一个永不被填满的黑洞,只要投入其中,那么都是在助长这黑洞的成长。
  圣巢的风言风语都在传颂那凭空出现的第三位王夫是有多么受到陛下的喜爱,以至于把另外两位王夫都排挤在了这场圣恩的战争之外。
  但实际上,只有一个人清楚,这场局势很快就要被改变了。
  基里安因为基因问题会比正常雄虫更加排斥其他雄虫,更何况他原本的身份就奠定了他这个基础。
  那么,关于虫母诞下的子嗣呢?
  在没有和他直接的血缘关系下,他又是否会因为妒意、仇视,最终做出一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斯贝莱索恩抛着手里的硬币,应付完忒阿尼斯发来的讯息后,他终于将那枚硬币握在手心。
  没有虫介入的话,事态应该会变得很糟糕吧。
  更何况那还是拥有他血脉的子嗣。
  他没有束缚自己的头发,于是凌乱地随风飘舞着,遮挡了面前的些许视线。
  “我一直都很好奇,传闻中你不是出不了圣巢吗?莫比乌。”
  身后,那虚幻的黑色浓雾似乎正在逐渐凝结成为实质。
  【多嘴。】
  斯贝莱索恩笑得虚伪,他一向如此。
  ——
  虫母的第一次生产,比预想中来得更早,也更突然。
  赛泊安蜷缩在寝宫那张巨大的床榻上,层叠的纱幔无风自动。
  他的额发已被冷汗浸湿,贴在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旁。
  平日里温和悲悯的眼眸此刻却只剩下了动物般的警惕与排斥。
  “出去……”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冷硬和驱赶意味,是对着闻讯第一时间赶来的西尔维斯特、普林克尔和基里安说的。
  “母亲!”西尔维斯特单膝跪在床榻边,试图靠近,眼眸里写满了焦急与担忧,“让医疗官为您检查,您需要帮助!”
  普林克尔也试图上前:“陛下,至少让我们守在您身边!”
  然而,他们刚一靠近,赛泊安的反应就变得极为剧烈。
  他几乎是猛地向后缩去,收拢的翅芽应激般张开些许。
  那是一种排外反应,源自血脉深处对非直接血缘者靠近生产巢穴的本能抗拒。
  此刻,在他躁动的感知中,所有虫族,甚至包括他们三位王夫,都成了潜在的威胁与干扰。
  “我说了……出去!”赛泊安喘息着重复,手指紧紧攥着身下的丝绒床单,指节泛白,“谁也不准进来!让医疗官……站远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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