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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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腕微倾,茶汤在空中划出金色弧线,“过了界,可就沉了。”
  ……
  暑气在礼堂红丝绒座椅间发酵,后排传来年轻学生扇动节目单的窸窣声。
  水晶吊灯在穹顶投下琥珀色光晕,霍司律松了松领带,走进礼堂。
  他特意将收购案的视讯会议提前了四十分钟,此刻西装下还裹着未散的雪松香薰气息。
  第三排座椅间转过半张瓷白侧脸,任菁菁耳垂上的珍珠耳坠随动作轻晃,看见身后长身玉立的男人时,眉眼一弯。
  “霍叔,您还真是踩点来,表演就快开始了。”
  他正要开口,忽然瞥见第三道影子。
  任菁菁身侧的男人正在拧矿泉水瓶,修长手指在瓶身上留下薄雾,穿着朴素甚至有些陈旧的衣服。
  “霍叔,你干嘛呢?坐啊。”一节白皙的手臂在眼前晃动。
  霍司律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涂腾。
  怎么哪儿都有他!
  他扯开领带,拉开椅子坐下,面色阴沉如水。
  “喏,给你一个。”白嫩的手掌上躺着一颗梅子糖,任菁菁正歪着头笑。
  霍司律侧目看她,本想伸手接过,可在看见她身后那张野性十足的脸时,骄傲地移开目光。
  “我不吃甜食。”
  “噢。”
  任菁菁讪讪收回手臂,将糖塞进自己嘴里,又从包里拿出另一种口味的糖递到另一边,“涂腾,这个给你。”
  涂腾笑着接过,“谢谢。”
  “客气,我包里还有各种口味的,我最喜欢橘子味儿的,我嘴里这颗就是。”
  正说着,她突然凑近,“你闻闻,是不是有很好闻的橘子味儿?”
  涂腾下意识往后缩,向来平静无波的俊秀面容上难得出现一抹不知所措。
  “嗯,好闻。”
  “咚——”一声沉闷地跺脚声响起。
  俩人之间的小互动,被某人尽收眼底,霍司律突然不知道自己今天脑子抽什么疯,冒雨来这儿受气!
  不对!他为什么要生气?!
  修长手指不自觉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脑海里不停地思索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好朋友”,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感觉。
  ……
  第116章 雨过天晴
  贵宾室内,茶香四溢。
  “裴总对传统文化倒是上心。”盛怀安往茶盏里注水,声音低沉冷肃。
  “听说你的非遗研究院的数位化项目……”他用茶夹翻动茶宠,貔貅在沸水中狰狞,“最近资金链不太顺畅?”
  裴樾舟的腕表磕在盏沿,发出玉碎的清响。
  他当然听懂了。
  上个月自己刚以慈善名义给舞蹈学院捐了三千万,转身就接到税务稽查通知。
  “盛书记的消息网总让我想起威尼斯的水道。四通八达,却不知哪条支流会突然漫过石阶。”
  “那裴总该听听老水手的忠告——越是平静的海面,越要当心海底的暗流。”
  话至此处,盛怀安忽然轻笑出声。
  他起身至窗台前,推开玻璃窗,斜风裹着雨丝扑了进来,墙上那幅《韩熙载夜宴图》的复制品猎猎作响。
  “裴总知道这幅画原作在哪吗?”盛怀安背对着浑身僵硬的裴樾舟,指尖掠过窗棂。
  转身时眼底淬着冰棱,“有些心思藏得再深,但在体制这台机器面前,就如暗室点灯。”
  池塘里的锦鲤突然跃出水面,打碎了裴樾舟额角将坠未坠的汗珠。
  盛怀安的手机适时震动,是安姩发来了消息。
  【我准备上台了。】
  他眉眼露出一抹柔情,指尖轻触荧幕回复,【只只加油。】
  “失陪了,我得去见证我妻子的耀眼时刻。”
  雷声响起刹那,裴樾舟听见自己精心构筑的欲望之城正在地基处开裂。
  ……
  舞台灯亮,观众席被昏暗覆盖。
  霍司律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一旁。
  任菁菁时不时凑近涂腾,轻声笑语,那模样,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他紧攥着扶手,指节泛白,表面却仍维持着矜贵优雅,一定要弄清楚这个涂腾到底是什么来路 !
  一个小摊贩妄想攀高枝,跨阶级,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安静一点!”霍司律故作烦躁地拍了拍女孩儿的手臂。
  任菁菁偏头看他,“我很大声吗?”
  “你说呢?没看到大家都在盯着你看吗?还有!”
  霍司律突然捏住她的后脖领子,将她拽到自己面前,“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知道跟男人保持距离吗?随随便便就跟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走近,像什么话。”
  任菁菁看着他紧蹙的眉峰,眨了眨眼,“保持距离?那你现在在干嘛?”
  余光瞥见这一幕的涂腾,琥珀色瞳孔闪了闪,又迅速将视线移开,只是手中的彩色糖纸被用力揉捏成一团。
  霍司律显然被她的话噎住,沉顿了三秒,猛地松开手,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看着台上表演。
  追光灯劈开黑暗的刹那,琵琶弦像一滴水落在青玉盘上。
  十二位舞者自云纹屏风后旋出,月白纱衣缀着的珍珠流苏在空气里划出银河。
  盛怀安落座于后台隐匿的昏暗里。
  他望着舞台两侧的敦煌飞天浮雕,拇指无意识摩挲婚戒内圈的刻痕。
  深邃目光紧紧锁定右起第三个身影,安姩扬起的水袖正扫过领舞姑娘鬓边的金步摇。
  “盛书记,要给您换到前排吗?”楚瀚附耳询问。
  “不用,这里就挺好。”盛怀安抬手示意。
  舞台忽然暗转。
  编钟声里,安姩独自从莲花灯阵中升起。
  琵琶声急雨般砸下来,安姩的披帛在鼓风机里卷成流云。
  坐在前排的裴樾舟,目光追着她旋到台前,突然对上一双眼睛。
  幕布后阴影里的男人将婚戒抵在下唇,檀木椅背上的手指正随节拍叩击看不见的权柄。
  裴樾舟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韩熙载夜宴图》,此刻他成了画中窥视乐伎的宾客,而黑暗里坐着执笔的顾闳中。
  掌声雷动时,盛怀安的拇指停在戒面凸起的纹路上。
  他看见穿着昂贵定制西装的男人走向后台通道,身形略显落寞,皮鞋踩过青砖上未干的水渍。
  如此急功近利,跟他父亲裴康比还是差远了。
  他只是稍稍动了动手指,他便承受不住。
  掌声潮水般漫过观众席时,盛怀安挺拔如松的身影已经站在侧幕的阴影里。
  安姩谢幕的背影被追光镀了层金边,汗湿的后颈粘着几缕碎发。
  他刚拿出手帕,就看见她突然转身,提着裙摆径直扑进他怀里。
  “我今天表现怎么样?好不好?”
  男人带着薄茧的拇指抚过她眉梢,金粉在昏暗下簌簌落下,“方才谢幕时手在抖?”
  “你看出来了?”安姩仰起脸,发髻间的碎发扫过他的喉结,“评审席坐着李砚卿老师呢,紧张死了。”
  “紧张什么,你跳得很棒。”
  他单手搂住汗津津的人,另一只手去够化妆台上的包包。
  两人走出礼堂,扑面而来的是裹挟着雨水的凉意。
  停车场最后两级台阶漫成微型瀑布,车辆停在不远处,雨水肆意地流淌,地面早已积起了深深的水洼。
  盛怀安没有丝毫犹豫,转过身,微微下蹲,轻声说道:“上来,雨太大,别弄湿了脚。”
  安姩愣了一瞬,随即便嘴角含笑,双手轻轻环住他的脖颈,伏上了他的背。
  “谢谢老公……”安姩笑着把雨伞往后倾,伞沿雨帘堪堪停在他挺括的衬衫领口上方三寸。
  温柔似水的话语像阵清风,抚过耳廓又离开了。
  夜幕之下,男人身影一顿,这声“老公”叫得太突然,心里的弦像被人狠狠拨动,晕开一圈圈涟漪。
  盛怀安偏过头,温热唇瓣刚好触碰到她的侧脸。
  “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安姩眼里藏着笑意,端方正经模样,“没什么呀,快走啦,雨好大。”
  盛怀安低低轻笑,顺带捏了捏她紧致有型的臀部,“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安姩唇边的笑意藏不住了,“白灼基围虾。”
  二十米外的楚瀚小跑着撑开黑伞,车灯刺破雨幕的刹那,她腕间的羊脂玉镯正巧撞响他胸口第三颗纽扣。
  回到家,安姩第一时间钻进浴室卸妆、洗澡。洗干净出来时,一楼餐厅的白灼基围虾正在冒着热气。
  盛怀安穿着舒适的居家服,手袖挽起,正在认真调味蘸汁儿。
  抬眸看见下楼的女孩儿,对她招了招手,“过来尝尝,不喜欢我再重新给你调配。”
  安姩快步走过去,张嘴轻抿了一下他递过来的筷子,立刻竖起大拇指。
  “好吃的,我很喜欢。”
  说完便拉开椅子坐下,吃得欢快,入口鲜甜的基围虾,她怎么都吃不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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