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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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徽被陆行舟说得一阵恍惚,但理智仍存:“如果我手上的长生药全是假的,你又何必花钱买下它们?”
  “我到处买长生药,赌的是概率。”陆行舟说,“我清楚长生药的用途,我贪生,想多活几十年,如此而已。”
  成徽还是摇头:“我不卖,你们走吧。”
  陆行舟问:“……为何?”
  成徽说:“你说长生药没法让重病之人恢复健康,可长生药乃稀世之宝,服过它的人这么少,有谁能说清长生药的全部功效?我相信长生药能延年益寿,也能治病,我不会放弃任何希望。所以,二位请回吧。”
  陆行舟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希望成夫人能平复如旧,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离开成府后,陆行舟说:“看来要执行另一个计划了。”
  在来之前他们就商量过,如果能够劝成徽将长生药卖给他们,自是最好的办法。但成徽多半不愿意卖,而陆行舟也不想明抢,直接捻灭成徽的希望。退而求其次的办法,就是在入夜后潜入成府,将剩下的长生药全部调换。
  宁归柏想,这跟明抢没什么区别,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余自玫会死,成徽也会死。这些话不用他说,陆行舟当然知道。陆行舟目光悲怆,神色却坚定,对不起了,他必须举起屠刀,再当一次刽子手。
  月亮白晃晃地坠在天边,陆行舟踩着自己的影子前行。他没让宁归柏跟过来,一是因为这次行动很简单,他一个人就能应付自如。二是因为他不想让宁归柏沾染罪恶,这跟杀甘如寄不一样,甘如寄该死,可成徽和余自玫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他们不应该被这样对待。陆行舟要独自做这个恶人。
  已是三更天,陆行舟走到院中,脚步一顿。
  成徽还没睡,他站在房门外,听余自玫难受且压抑的呻吟。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泪淹没了脸庞,他用双手捂住脸,紧紧咬着下嘴唇,强迫自己不能发出声音……不能被余自玫听见。
  一墙之隔同悲欢。陆行舟站在暗处,余自玫的呻吟、成徽的喘息,全都跑进他的耳中,他恨他有这么好的听力,这么硬的心肠。
  不能再听了,看成徽这模样,估计一晚上都不会睡了。陆行舟悄无声息地来到成徽身后,点了他的睡穴,扶住他倾倒的身体,把他放在地面。陆行舟本想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余自玫,但走进门的一瞬间,他转变了念头。
  他将成徽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深夜来此的目的,都告诉了余自玫。
  余自玫的呻吟止住了,她躺在床上,像一滩影子,过了许久,她瓮声瓮气道:“你把那什么长生药……都拿走吧,辛苦你,调换药的时候仔细些,别让成郎看出异样。”
  陆行舟说:“好,多谢夫人。”
  余自玫问:“成郎在哪?”
  “……在卧房。”
  陆行舟想撒一个善意的谎言,但这骗不过余自玫,她说:“成郎在房门外,你是怎么进来的?”
  原来余自玫什么都知道。她沉闷着,他克制着,他们都心知肚明……陆行舟动容:“抱歉,他在门外,我点了他的睡穴。”
  余自玫说:“可否劳烦你把他搬到隔壁卧房的床上?地寒,我怕他着凉。放心,明日我会说他晕倒了,是仆人把他抬进去的。”
  陆行舟仰了仰脖子:“好,我这就去。”他将成徽抬到床上,脱去鞋,盖上被子。
  陆行舟回到余自玫的房间,继续换药,他每换十瓶,就点开任务面板看一眼。
  余自玫没再说话,她听着那细微的动静起起伏伏,一滩影子变得湿漉漉的。陆行舟完成任务,朝余自玫长长一拜,拖着步子离开了。
  【主线任务:(有始无终)靡不有初,鲜克有终。长生药流落四处,收回剩下的五颗长生药5/5。任务奖励:50000点经验值】
  “恭喜你完成任务,获得50000点经验值。”
  “恭喜你升到56级。”
  “触发新的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悬而未决)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1自行处置五颗长生药0/5。任务奖励:10000点经验值】
  陆行舟看见任务了,眼中却古井无波。还是长生药,说来说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等到天边折出一线白,才慢吞吞回了客栈。他推开房门,发现宁归柏坐在窗边,陆行舟背手推上门,挤出一个笑容:“你怎么不在自己的房间?”
  宁归柏起身:“你很难过,就不要笑了。”
  “任务让我自行处置长生药。”陆行舟放下嘴角,“天地无穷极,阴阳转相因。2关于长生药的事,真的能在这个任务里结束吗?因为这几颗长生药,我们做了许多事,玩笑似的转啊转,望不到尽头。小柏,我很害怕,我怕无穷无尽,我怕悬而未决。我也很难过,为了一条路,我把许多人都拖到这条路上,伤害了他们,包括你……包括你。再多的罪恶压在我的身上,我明知不对,但还是想要往前走,拖着旁人血淋淋的生活往前走。我想哭,我想有人告诉我这不是我的错,我想让自己忘记自食其果这个词,我想躲起来,想得到很多人的宽恕,想恳求‘它’高抬贵手。可是,可是……”
  陆行舟伏在宁归柏的肩上,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说】
  12曹植
  第165章 谓我心忧-3
  切断那条路。宁归柏想过很多次,切断陆行舟回家的路。
  陆行舟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了,旧任务的完成、新任务的出现、任务的奖励、登天梯的层数、等级的高低……陆行舟什么都跟他说。是因为最大的秘密已经被揭穿了,所以没什么好再隐瞒的?还是因为宁归柏是唯一一个完全知道他来历的人,他需要一个倾诉口,一个秘而不露的人,而宁归柏刚好站在这个位置上,他不怕宁归柏害他,相反,“言而无信”的后果使他发怵,他更怕宁归柏生气。
  宁归柏总是觉得,陆行舟把他想得太好。他可以为陆行舟赴汤蹈火,但没法心甘情愿地成就他回家的路,他的不计回报中含有“骗取”的成分,骗取陆行舟的信任,他可以为陆行舟做任何事,也可以在某一天挡在陆行舟的路上,一个酝酿已久的念头会在什么时候落地?
  只在他一念之间。
  那个世界有这么好吗?值得你抛下这里的一切事和所有人,飞蛾扑火,孤注一掷?宁归柏无数次想问陆行舟,有这么好吗?
  他没问,因为他知道没有答案。抛出这个问题,就是给陆行舟抛去痛苦。
  其实陆行舟也不确定能不能回去,他晕头转向地来到这个世界,只能相信游戏的指引,于是战战兢兢做任务,诚惶诚恐过日子,祈祷在某一天能回家,活得多么辛苦。
  宁归柏不在乎任务,不在乎游戏,不在乎陆行舟看他,是不是在看一个“真人”。
  对陆行舟,他忍耐许久,忍耐陆行舟惊人的美、雾似的笑、忽远忽近的眼睛。陆行舟总是这样对他,无意散发爱与怜,处处是陷阱,好像猫抓老鼠。然而陆行舟根本不要这只鼠。
  宁归柏看他,眼里万语千言,陆行舟看不到,还是装作看不到?宁归柏根本看不穿他。在面对宁归柏的时候,陆行舟总是游刃有余,他把握着相处的节奏,料定宁归柏是个听话的、能够掌控的弟弟,多么有恃无恐。
  直到蓬莱之变后,两人的关系骤然逆转。陆行舟说他选了言而无信,宁归柏觉得他拿着刀,在自己的心上剜下一块肉。陆行舟说“对不起”,谁说不出对不起?又有谁想听对不起?宁归柏转身走了,那一刻他发誓他再也不想见到陆行舟了,等离开蓬莱后,管陆行舟去哪儿,都跟他宁归柏毫无关系。
  陆行舟很久没回来,宁归柏想,要不要去找他。算了,陆行舟已经恢复记忆,姓廖的不是他的对手,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才不要去找陆行舟。
  他听到陆行舟回来的脚步声,以为陆行舟会来敲门,他下定决心,等会陆行舟来敲门,他绝不会给他开门,也绝不会说一句话。
  然后……陆行舟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宁归柏恨恨地想,这样也好,从此他们形同陌路,他也不会再黏着陆行舟了。宁归柏恨恨地睡着了,梦里还是陆行舟,陆行舟坐在红烛边,眼里淬着光,对他粲然一笑。宁归柏忘了他还在恨陆行舟,他怔怔地站着,疑心那是幻觉。陆行舟开口:“过来。”
  宁归柏走过去,硬邦邦地问:“做什么?”
  陆行舟仍是坐着:“你弯腰。”
  他动动手指就能使唤自己,宁归柏不情不愿地弯腰,陆行舟勾住他的脖子,啄了下他的唇。“轰”地一声,宁归柏的脑中炸开花,他自梦中惊醒,心跳如擂鼓。
  都是假的,陆行舟只想着拍拍屁股走人,一切都可抛在身后的人才不会主动亲他。宁归柏睡不着了,干脆起来练功。他刺出一剑,都是假的,那一幕在宁归柏的脑中挥之不去。他绕着一排房屋跑来跑去,都是假的,宁归柏想象真实的触感。他对着空气出拳,都是假的,宁归柏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仍旧是陆行舟的面容,他不负责任地笑着,将宁归柏搅得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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