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谣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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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望了眼,我思量一番,起身跑向屋子。
  “丫头!”丰叔忙叫道。
  我飞快换好衣裳,拔出头上的羊脂玉簪放回盒子里,出来时丰叔一把拉住我:“丫头!你不要乱跑!”
  我急促道:“院子不是一时能清理干净的,你带湘竹和春曼先去欢宾客栈躲一阵,我找到卫真他们后会一起去,如果找不到我会隔一个时辰托人来说一声。”我将装着簪子的盒子递给他,“那人对我很了解,这上面有琅琊露,你先替我收着,丰叔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找到我的。”
  “丫头!”
  我跑向后门:“我会没事的!”
  第060章 唯他
  血猴一事后,我在卫真身上种了玄元浮生印,八十一种列法,我将东案羁客和西野长笛混淆,并特以焚花含樱结为辅,能寻到他的人,也只有我了。
  在街上雇了辆马车,马车朝城北飞快奔去,最后在一片老林停下。
  “好多血啊。”
  “嘘,刘靖已经去报官了。”
  “真可怕……”
  十几人远远指着一个人影,我轻推开他们:“让一下。”
  卫真抱着双膝坐在杨柳下,蜷缩成一团,头埋得很深。他尚穿着一袭寝衣,已被鲜血浸染,没有打理的头发蓬蓬乱乱,十分狼狈。
  我上前轻推他的肩膀:“卫真?”
  他一顿,缓缓抬头,定定的望着我,眼眶通红,眸中布满血丝,失了往日清澈。
  我扯了扯嘴皮,想笑,却笑不出。
  他仍是那般看着我,目光似散尽宾客,杯盘狼藉的宴席,又似流淌千年却忽然断流的江河,隐感伤而不发,只落魄和失神。
  我舔了下唇瓣,低声道:“卫真,是我。”
  他嘴唇微颤,半响,哽咽道:“娘,娘亲?”
  我如释重负般长叹,问道:“饿吗?”
  他大哭:“娘!我迷路了,回不去了!”
  “我来接你了。”
  他一头扑到我怀里,大声号啕:“好多血!好多血啊!我以为我又要没家了!娘!”
  胸口微沉,我几乎要忘了他正是家门被灭才痴傻的,不由心疼道:“别哭了,别哭,我就在这。”
  从怀里摸出手绢,我轻推开他的肩膀:“卫真,我们先去找月楼妹妹好不好?”
  他哽咽着点头,深邃眼眸难过的看着我:“娘,我梦到你死了,不是真的,对不对?”
  我不知如何回答,擦着他的眼泪含糊道:“我们先走吧。”
  “那娘,你以后不要离开真儿,永远都不要。”
  我点头:“好。”
  “真的吗?”
  “嗯。”
  他破涕为笑:“娘亲答应了我了!那你不能反悔!”
  我松了口气,扶起他,他一把夺走我手里的手绢扔了,我刚要去捡,胳膊一紧,他直接拉起我的袖子凑到鼻下,大力的“哼“了声,一把鼻涕登时挂上。
  我双目圆瞪。
  他开心的爬起,傻兮兮的笑道:“娘,我们走吧!”
  “娘?”
  他把脸靠在我肩膀上,魁梧高大的身子扭了两下:“娘~~~!”
  我:“……”
  重雇了辆马车,路上给卫真买了套衣衫,我们在同月客栈门前停下。
  我要了间客房,让卫真先在屏风后沐浴,我简单摆了几个阵法,都没有找到夏月楼,连花戏雪都没找到。
  心下烦躁,我只好先下楼问账房要了纸笔给丰叔写信,托人送去欢宾客栈,而后我叫了壶碧螺春,再要了两份南酸枣糕和竹青软糕,坐在了大厅里。
  我仍是不放心,因目标是我,我不在对他们而言才是安全的,待丰叔把卫真接走了,我便去找陈升打听,那些人一看就是替人卖命的江湖杀手,能请这么多人,不可能没点风声,寻根而上,总能查出是谁。
  卫真很快下来找我,我叫伙计多加几份酱骨和牛肉。
  洗完澡的卫真看上去清爽不少,头发随便扎在脑后,虽没有完全擦干,但至少不淌水。
  他捡起一个枣糕咬了两下,张望了圈,叹道:“我的胳膊好酸啊,要是爹在就好了,像上次打妖怪那样,一下子就把它们都杀光了,你看我一个个打过去,好辛苦。”
  我没说话,捡起一个茶糕咬了口。
  算上今日,杨修夷已经离开九天了,或许这几个月习惯身边有他,以至于他这么一走,我莫名变得失落和不适应。每次用饭几乎不假思索就会问杨修夷去哪了,只要一呆在院子里,目光总是不知不觉就对着他的房门发呆,二一添作五的所有人都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柳州到穹州,快马日夜兼程,来回至少要十几天,如今才九天,却漫长的像九年那么久。
  我现在才发现,只要有杨修夷在身边,我就会特别的心安,仿若天塌下来也没我什么事,虽然个子比我高的人有那么多,但能为我顶住的,似乎唯有他。
  第061章 客栈
  欢宾客栈在金香酒街,那人去送信,一来一回至少一个半时辰。
  我就带着卫真坐在大堂里等,大约巳时三刻左右,客栈渐渐热闹了起来,那些乡郊挑菜来的小贩和行脚的走夫们鱼贯而入。
  同月客栈在宣城算不上奢华,但它因住食便宜,生意算得上是最兴隆的几家,没多久,大堂便被挤满,喧哗嘈杂,各色面孔入目,当真世相纷呈。
  跑堂端来凤梨酥时,我好奇道:“小哥,怎么一个跑江湖的都没见到?”
  跑堂一笑:“客观你说笑呢,这里的哪个不是跑江湖的?”
  我看着楼梯口那几个一看便喜欢流窜市井,游手好闲的男子,道:“我指的是那些江湖少侠和大刀客,怎么一个都没有?”
  “他们啊。”伙计撇嘴,“都去奉尚酒楼了呗,云大侠在那宴请四方呢。”
  “云大侠?”
  他一扬眉:“子鸣山云三**大侠,名气这么大,你没听过?”
  这看土鳖一样看我的神情真是讨厌,我不悦的哼道:“名气大么?我没听说过的算什么名气大?”
  伙计“切“了一声。
  我忙道:“他有多大的名气,有行登宗门的长老们大吗?有缦山城的仙师们大吗?还是有长虹涧的妖怪们大?”
  伙计撇了下嘴:“那哪能比……”
  “那不就得了,什么名气,鱼龙混杂罢了。”
  他表现的颇为不服:“那是整个天下,可你要拿宣城来比,这几日的风头谁有他盛?”
  卫真好奇道:“他做什么了?”
  “亏你们还是宣城的!”隔壁桌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想是听不下去了,嚷道,“那屠妖大会不就是他们那些人办的么,不说柳州,整个汉东九州在江湖上有名望的都来了!现在在奉尚酒楼行酒典,等午时一到,他们就要在鸿儒广场上祭天了!”
  原来跟屠妖大会有关,难怪那伙计会护着他,确然是个英雄,我撇撇嘴,不再争论,从怀里摸出三十文,就要离开时,神思莫名捕捉到一声低呼:“什么,五妹被长光剑阵伤了脏腑?”
  这于我本是无关紧要的闲话,可是剑阵二字令我不由竖起耳朵。
  其实在一些世人眼里,玄术与巫术,妖魅鬼怪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皆是装神弄鬼,愚昧百姓之物,不怪他们,毕竟眼见为实。而那些口口相传之中,玄术被太过神化,什么幻化无形,指鹿为马,点石成金,这些说法换我我也不信。而要眼见为实,可以眼见的机会对这些普通百姓而言却少之又少。自然,这世上寻仙问道之人还是有成千上万的,可真正能有那些根骨的却百里挑一。
  又一个声音道:“好在眼下能人异士都聚在宣城,只能抱幸希望孙神医也在,二哥已派人去找了,但如果找不到,恐怕……”
  我回过头,对话的两人一个长衫折扇,面容清秀,一个满脸横肉,屠夫模样。
  许是我对江湖侠客们的印象都停留在提刀佩剑上,所以见这两人没带武器便不曾留意。
  斟酌片刻,我让卫真坐在原处,我径直走去,双手抱拳:“冒昧打扰,两位刚才提的可是长光剑阵?”
  两人转头朝我望来,书生模样的男子长眉微轩:“你听过?”
  我故作高深的一笑,在他们一旁坐下:“准备开多少酬金?若价码少于千两,那么……”
  那屠夫嗤道:“千两?好大的口气,要是没钱,你就不救?”
  我忙道:“贪财怎么了,我就是想用这钱雇些杀手为我父母报仇。”
  书生挑眉:“仇?”
  我随意摆手:“家仇不足为外人道,你先说你们准备开多少?”
  他一笑,态度变得亲和:“这样,这位姑娘,你若能将我五妹的内伤治好,这仇我便替你报了。”
  “真的么?那我问下,我若想找上四五十个杀手,我该去何处?是否有接头人?或什么杀手组织之类的?”
  屠夫讥笑:“我三哥替你报仇都嫌不够?你那仇家什么来头?”
  我看向书生,他轻笑:“姑娘且放心,就算我一人应付不来,你想寻四五十个杀手,我也能办到,你只需将仇家告知我即可。”
  我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道:“今日清晨,在金秋长街上,有家店铺出了****,你们想是听说了吧?”
  他们顿时神情微变,我继续道:“那些脓包杀手你们可认识?若给我找的是那些人,我可决计不要。”
  我只想打开这个话题,再探出那些人从何而来,可未想那屠夫模样的男人竟一把拽住了我的衣领,怒喝:“你说什么!敢说我五妹脓包?你……”
  几乎同时,卫真的暴喝声响起:“放了我娘!”
  跳过来直接一拳砸在屠夫脸上,力道极猛,屠夫砰的一声,连同两扇雕花木窗一起落在了街上,惊的人群四散。
  书生立即甩出折扇,卫真反手将我护在身后,抓住横飞而来的折扇,长臂一震,那折扇碎为数瓣。
  堂内众人一瞬躲开,场面大乱。
  若在平日,我一定不准卫真闹事,可刚才那屠夫的话再清楚不过,今日来二一添作五只有一个穿着湖绿衣衫的女子,依他所说,那女子定是她五妹了。
  我冲那书生一指:“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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