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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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不合适?"耿星语的声音在发抖,她死死盯着黎予,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你告诉我,到底哪里不合适?"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黎予几乎是尖叫着,"你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我们之间总是差一点!差一点时间,差一点勇气,现在连身份都差了那么多!我是你的老师啊耿星语!你明不明白?!而且……而且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我累了,我不想再继续这个错误了!求你……放过我吧!"
  耿星语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个——陌生人。
  她几乎断定了,这个人一定不是黎予。
  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哀鸣。说完,她不敢再看耿星语瞬间变得惨白、写满了破碎和难以置信的脸,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像逃离一场瘟疫。
  "黎予——!"
  身后传来耿星语撕心裂肺的呼喊,伴随着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上的刺耳声响。但黎予没有回头,她拼命地跑着,任由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混合着滚烫的泪水,又冷又痛。
  她知道,她亲手将她们之间所有的美好、所有的可能,都在这个寒冬的下午,摔得粉碎。那个曾经照亮她世界的"太阳",被她亲手,推入了无边的黑暗。
  跑到街角拐弯处,黎予终于支撑不住,扶着墙壁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和胃酸混杂在一起,苦涩得让她窒息。她慢慢滑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远处隐约传来新年将至的欢快乐曲。
  黎予行尸走肉般走在街道上,新年的喧嚣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切。霓虹闪烁,行人欢笑,都与她无关。她不知道自己该走向何方,家?那里只有四壁空荡。学校?假期里的校园更是寂寥。
  她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指尖冰凉地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朋友圈背景已经变成了一条冷漠的横线,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是被屏蔽了,还是被删除了?她不敢深想,只觉得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又攥紧了几分。她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此刻是该庆幸不必再看到任何可能刺痛她的动态,还是该为这彻底的决绝而悲伤。
  夜幕降临,远处的天空炸开第一朵烟花,绚烂夺目,转瞬即逝。手机震动不停,朋友们发来各种聚会邀约,热闹的,温馨的。她一条都没回,只是按灭了屏幕,将自己沉入更深的寂静里。
  最终,她一个人回到清冷的出租屋,没有开灯,径直走到阳台。冬夜的寒风刮在脸上,生疼。
  她蜷在冰冷的藤椅里,望着楼下护城河黝黑的、缓缓流动的春水。水面偶尔倒映出远处天际明灭的烟花,像一个个短暂而虚幻的梦。
  又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在夜空绽放,照亮了她苍白麻木的脸,也仅仅是一瞬,便熄灭了,留下更深的黑暗。
  遗憾或许就是这样的吧。
  她静静地想。
  像这潺潺春水,看似温柔平静,底下却是无法回溯的冰冷与决绝。带着未竟的话语,未兑现的承诺,和那个被她亲手推开的人,一起无声地流向再也无法抵达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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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点的钟声透过寒风隐约传来,伴随着电视里春晚倒计时的欢呼,和更密集、更响亮的烟花爆破声。旧岁在绚烂与喧闹中被辞去,新年裹挟着无法预知的未来,汹涌而至。
  黎予微微动了一下被冻得僵硬的手指,慢慢拿起一直安静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解锁,光晕照亮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她点开与耿星语的聊天界面,指尖悬在屏幕上方,颤抖着,最终也没有落下。
  说些什么呢?新年快乐?太虚伪。对不起?太苍白。她还有什么资格去打扰?
  她只是静静地、一遍遍看着那个变成横线的朋友圈背景,看着那个灰色的、沉默的头像。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一点什么,哪怕只是过去的幻影。
  直到手机屏幕因为太久无人操作而暗下去,最终彻底漆黑,映出她孤独的、模糊的轮廓。
  她终于站起身,阳台的寒冷几乎让她站立不稳。回到屋内,她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摸索着倒了一杯冷水,一饮而尽。
  冰冷刺骨的液体滑过喉咙,落入空荡荡的胃里,激起一阵战栗,却也让她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畸形的清醒。
  她走到书桌前,那里还放着耿星语写给她的那副春联,被她仓皇逃离时遗忘,又不知何时被她下意识地带了回来。鲜红的纸卷静静躺在黑暗里,上面的祝福语仿佛一种无声的嘲讽。
  她没有展开它,只是伸出手,用指尖极轻、极轻地拂过微凉的纸面,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
  然后,她拉开抽屉,将春联小心地放了进去,推进最深处,轻轻合上。
  “咔哒”一声轻响。
  像关上了一个世界。
  窗外,烟花的余烬散尽,新年的夜空重归沉寂,只有寒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呼啸着。
  旧年所有的甜蜜、挣扎、痛苦与不甘,似乎都随着那最后一记钟声,被封锁在了过去。而新的一年,在她面前展开的,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白茫茫的真空。她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或许什么都不会有。
  她只是站在那里,在浓稠的黑暗里,听着自己微弱而规律的心跳,等待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到来的天明。那个约定,最终没有成为开始,而是变成了一个漫长而无声的,未完待续的省略号,飘散在这个格外寒冷的岁末年初。
  第71章 你的消息
  “旅客们,你们好!由昆城南开往沪城桥虹的g1378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有乘坐g1378次列车的旅客,请您整理好自己携带的行李物品,到相应检票口检票……”
  高铁站广播里机械的女声冰冷而精准,回荡在喧嚣的候车大厅。黎予拖着笨重的行李箱,随着人流缓缓向前移动,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发出单调的咕噜声,像她此刻的心跳,规律,却缺乏生气。
  她又一次踏上了这条离乡之路,窗外的风景从熟悉的城市街景,逐渐变为开阔的、蒙着一层冬日灰霾的田野。
  又要离开了。
  这个认知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对啊,假期结束,返校开学,天经地义。她也有自己的学业要完成,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一条被规划好的、看似平坦的道路在脚下延伸。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顽固地占据着一角,随着列车加速,传来一阵阵隐隐的、绵密的痛感,不剧烈,却无法忽略。
  她靠在窗边,闭上眼,试图用睡眠逃避这无休无止的钝痛。可意识却异常清醒,过往的片段不受控制地在黑暗中翻涌。
  回到熟悉的大学校园,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她按时上课,坐在阶梯教室的后排,笔记本上写满工整的笔记。她参加小组讨论,能条理清晰地陈述观点。她去图书馆自习,直到闭馆音乐响起。她还是和朋友们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看起来永远是那么地热情开朗。在朋友看来好像没什么不同。
  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的生活像一杯被静置许久的水,表面的波澜逐渐平息,看起来清澈平静,但底下却沉淀着无法溶解的沙砾。
  她努力维持着正常的表象,用忙碌和疲惫填充每一天,试图让身体和大脑没有多余的空间去回想。
  只是偶尔,在午夜梦回时,防备会松懈。
  她会梦见那个站在窗台的女孩。
  有时是夕阳下,耿星语回头对她浅笑,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有时是书房里,她握着毛笔,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安静专注;有时……
  有时是最后一天,那张苍白破碎、写满难以置信和绝望的脸。
  每一次从这样的梦中惊醒,胸口都像是被重物碾过,窒息般的闷痛让她需要深呼吸很久才能缓过来。
  黑暗中,她会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听着室友均匀的呼吸声,感觉自己像一个孤岛,被回忆的潮水反复拍打、侵蚀。
  她再也没有点开过那个变成横线的朋友圈。也没有删除聊天记录,只是将那个对话框设置了消息免打扰,然后沉到了列表的最底端。像处理一个不愿面对、却又舍不得彻底丢弃的旧伤口。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天悄然来临,校园里的玉兰冒出了毛茸茸的花苞。黎予依旧上课、吃饭、睡觉,按部就班。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那种心脏隐隐作痛的感觉,习惯了在热闹中感到孤独,习惯了在梦里与那个身影重逢,再独自醒来。
  她走在熙熙攘攘的校园里,阳光洒在身上,有些暖意。她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晴朗的天空,然后低下头,继续走向下一节课的教室。
  背影看起来,和周围那些赶着去上课的学生,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那份被强行按捺下去的期待与遗憾,化作了更深沉的东西,沉甸甸地坠在心底,成了她独自背负的、青春里最沉默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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