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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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顶的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粉紫色,飘着几缕像棉花糖似的、泛着微光的云;身后朋友们的声音突然淡得听不见了,只有一阵带着甜味的风轻轻吹过,卷起少女耳边的碎发。而本该是校园小径的地面,不知何时铺成了一层软乎乎的、踩上去会陷下小坑的山茶花铺成的花路,泛着不真切的光晕。
  她终于看清了那所谓的“女朋友”的模样,竟然是——』
  竟又是这个梦。
  黎予猛地从梦中惊醒,直挺挺坐起身,抬手摸过枕边的手表瞥了眼——才凌晨四点不到。她揉了揉酸涩的眼尾,想重新蜷回被窝眯一会儿,可脑子里乱哄哄的,半点困意也无。
  怎么偏偏又做了和从前一模一样的梦?
  耿星语那张清隽的脸、山茶花铺成的路,还有朋友提到的“女朋友”,这些碎片在脑子里搅成一团,闹得她心尖发慌,再没法安睡。
  等等,山茶花?
  黎予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房间角落那个旧橙色收纳箱前蹲下身。箱盖一打开,一股陈旧的纸张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她从小学到现在的物件——毕业照、毕业证、历次大考的准考证,还有厚厚一沓用叠放好的奖状、荣誉证书和三好学生证。
  她把上层的杂物一件件搬出来,最底下果然藏着个巴掌大的小铁盒。盒子看着年头不短,却保养得极好,还挂着把小小的密码锁。
  黎予捧着铁盒坐回床上,指尖按出熟悉的密码,“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里面静静躺着几样东西:一个磨了边的随身听,一条细巧的手链,还有几张折得平整的信笺。
  ——那是从前耿星语写给她的情书
  耿星语那人向来傲娇,想让她亲口说句好听的话比登天还难,可落在纸上却不一样。那些挑逗的话、情话信手拈来,每次都把黎予说得耳根通红,偏生还嘴硬不肯认。
  她指尖捏起那几张信笺,指腹摩挲着泛黄的纸页,终究没敢打开,又轻轻放了回去。转而拿起那条手链——也是耿星语送的,和她的那条是一对,细链上缀着朵小小的山茶花吊坠,戴在她手腕上,倒衬得肤色更深了些……
  山茶花,是刻在她记忆里耿星语独有的味道。
  等等,前几天她隐约闻到的,好像不是山茶花?分明是清清爽爽的栀子香……
  网上说,人换了常用的香水,大抵是心变了。许知州从前跟她说的那些话又冒出来,黎予的心猛地一沉——所以,耿星语是真的变心了吗?
  她皱紧眉头琢磨半天,还是理不出头绪。
  不对不对,要是真变心了,耿星语为什么还要刻意在桌上摆着那本英语书,还有……还有那条山茶花手链?
  ……
  太费解了。
  不知对着天花板发了多久的呆,浓重的困意终于重新袭来,黎予一头栽回枕头上,又沉沉睡了过去。
  清晨的闹钟响了两遍才把人闹醒,黎予惊得从床上弹起来,慌慌张张溜进卫生间。
  等收拾妥当,她才想起昨晚没放回铁盒的手链,忙掀开枕头把它藏好,这才挎上包出了门。
  第11章 千层套路
  一月的源江县算不上冷,这里地理位置堪堪卡在中游,说不上多好,却也绝不差。西南地区本就山峦叠嶂,这小县城像颗被随手丢进山坳的石子,裹在连绵起伏的黛色里,交通滞缓,眼界也难免受限。
  清晨的雾总缠在山尖不肯散,把远处的轮廓晕成水墨画里的淡影,江面上也浮着层薄纱,连带着早起捕鱼的小划子都成了模糊的黑点。
  可黎予偏生爱极了这儿——不燥不寒的宜居气候,刻在骨子里的人和事,还有穿城而过的那条江。
  每当她低落时,就坐在江边的老石阶上,江水便静静淌着,波光粼粼的模样映着天上的云,竟像能漫进心里,悄悄抚平褶皱。石阶上的青苔被岁月磨得发亮,是她从小到大坐出来的熟悉触感。
  县城小得可怜,骑辆电动车慢悠悠绕一圈,撑死了半小时。从东街的老面店到西街的文具铺,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沿途的招牌。
  可就是这方寸之地,装着她的理想,她的青春。黎予从不会埋怨自己起点太低,过去的日子早被她抛给了死神,未来攥在自己手里,听天由命这四个字,从来不在她的人生字典里。
  她笃定,自己能拿到想要的一切,那些从小到大闯过来的坎,早把这份底气实打实地刻进了骨子里。
  离家半年,她偶尔也会泛起思乡情绪。只是思乡与恋家,终究是两码事。
  今天的课,黎予把昨天给耿星语批改的卷子揉碎了讲。不光是错题、难题和高频真题,连那些她做对了、可换个题型就大概率卡壳的“隐性漏洞”,也没放过。
  她对着耿星语的答题痕迹,语速不快,却一字一句戳中要害,耿星语坐在对面,时不时点头应着,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讲卷子果然耗神。
  两个小时快熬尽了才堪堪收尾,到后来黎予越讲越激动,大脑里的血液都往头顶涌,连带着音调都拔高了几分,尾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
  耿星语早察觉到她的亢奋,趁着她低头喝水的间隙,飞快抬手捂嘴,肩膀轻轻抖了抖。指尖蹭到唇角,热度似是能传过来——这人讲题时眼睛亮得像淬了光,连带着泛红的耳尖都透着股鲜活劲儿。
  好可爱,好想伸手捏一捏。
  讲完试卷,距离下课没剩两分钟,耿星语还埋在一道没解开的课后题里,眉头微蹙,跟那行算式较着劲。
  黎予才慢慢从刚才的激动里缓过神,张开五指贴在脸颊上,掌心能摸到发烫的温度。她无奈地弯了弯唇,抬手揉了把脸,才慢吞吞地打开背包,掏出里面的笔记本。
  本子被轻轻放在桌上,推到耿星语面前时,黎予还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音调终于落回正常水平。
  她板着脸,拼命绷出高冷的模样:“给你,你要的奖励。”
  耿星语的笔瞬间停住,抓起笔记本就急不可耐地翻起来,眼睛黏在纸上没挪开,嘴里却飘出带着甜意的“谢谢黎老师~”,尾音拖得长长的。
  黎予余光瞥见她眼底闪过的“阴谋得逞”的光,在心里蹙了蹙眉。
  “对了黎老师,”耿星语翻页的手顿了顿,抬眼望她,“我妈妈说今天要你汇报我这周的学习情况,没忘吧?”
  “没忘,记着呢。”
  黎予的声音依旧平静,指尖却悄悄攥紧了教案的边角。
  空气又沉了下来。耿星语低头“看笔记”,黎予低头“看教案”——可谁都没真把心思放在手里的东西上。
  耿星语在偷偷盘算下一个“小计划”,黎予则在纠结那个憋了半宿的问题,该不该问出口。
  两个人各怀鬼胎。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时钟滴答响。柏阿姨怎么还不回来?下课了还和耿星语单独坐着,黎予心里总发慌,保不准又要被这人“调戏”一番。
  时针慢悠悠地爬,黎予只觉得度秒如年。抬腕一看,居然才过去十分钟。她实在坐不住了,没经脑子就站了起来。
  耿星语立刻抬眸望她,眼里带着点疑惑:“黎老师要走了吗?”
  黎予确实有相对地板滑动的趋势…
  黎予身子一怔,闻言赶紧定住,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坐久了累,起来转转。”
  “那黎老师要不要去我家天台看看?”耿星语立马起身,语气里满是盛情,“上面空气可清新了。”
  对方的邀请太“正常”、太热情,黎予实在不好拒绝,只能跟着她往楼梯口走。
  耿星语家一共七楼,六楼该是她的房间,往上就没电梯了。
  两人踩着楼梯往上爬,脚步声在楼道里轻轻回响。七楼被隔成了两部分,一边应该是堆着杂物的小间,另一边没封起来,就是天台。
  天台比黎予想的要大。
  靠里的位置搭了个挺大的葡萄架,下面摆着一套藤编桌椅,旁边还立着个看着有些旧的狗笼。她忍不住幻想着些不存在的人,等夏天葡萄藤爬满架子,绿叶遮天蔽日时,坐在下面和三五好友聊聊天、喝杯冰饮,该有多惬意。
  向阳的那片区域,地上还留着粉笔画的跳房子痕迹,歪歪扭扭的,大概是小些的孩子来玩时画的。
  最惹眼的是一排花盆,方的圆的摆了好几盆,里面种着些常见的蔬菜,绿油油的透着生气。
  黎予好奇地走过去蹲下,指尖差点碰到叶片——有小葱、小辣椒,还有几棵生菜,看着水灵得很。她心想大抵是柏阿姨种的。
  耿星语跟着蹲在她旁边,眼睛轻易洞察眼前人的心思,语气轻轻的:“这些是我妈妈种的,不过她忙,没时间管,都是我浇花时一起打理的。”
  “好厉害。”黎予下意识回应,眼神已经往旁边扫——寻找耿星语说的“花”。
  耿星语总能轻易看穿她的心思,笑着站起身往另一边走,透着些许神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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