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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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上是的,可是在感情问题上,他是个懦夫,毫无争议的懦夫。
  是他自己,在一开始就终结了另外一种可能性,现如今,却每天伤春悲秋的,活脱脱像个二百五。
  人家都去相亲了,男方工作体面,又是初婚,还跟她在一个城市里面,他拿什么去比?他没戏了。
  何况他这工作,随时可能丢了性命。
  全方位的输了,一败涂地。
  咽下干涩的压缩饼干,杨树鸣转身,拉上了窗帘,今天又是无聊的一天,早点睡吧。
  伤口还没好,不能碰水,每天只能用湿毛巾擦擦身上,冲冲肚子以下。
  真难受啊,起码还要半个多月,等到复查之后确定伤口没事了才能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医生千叮万嘱,让他在家躺着不要乱跑,可他哪里躺得住。
  寂寞是一只狰狞的野兽,会把他吃得连渣都不剩。
  也只有他这种离了婚的男人,才会放着好好的伤假不休,整天去单位晃悠。
  手下那些小警察难得松一口气,结果他还是阴魂不散,看到他就头疼。
  他不是不知道,谁让他平时那么严厉。
  可他就是想去,起码有人气,有人声,不至于整个房间掉根针都清晰可闻。
  做好清洁工作,他又烧了壶水,热水壶的盖子也懒得盖,大夏天的,正好晾着,留着喝。
  好吧,忙完了,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做吗?
  洗衣服吗?对,还有衣服。
  这些天只有右臂能动,他的衣服有福了,只能被他泡在桶里踩踩,甩几下就拎出来晾了。
  不然怎么办,他又没有本事变出第三条胳膊。
  在他很小的时候,爸妈就不在一起了,他们各自都有了新的家庭,所以他也不指望谁来照顾他。
  指望了也没有。
  原来不幸真的会遗传,上一辈的婚姻破碎了,到了他这里,也没办法圆满。
  这何尝不是一种家族传承呢?
  想想就好笑。
  这样的一个他,为什么要痴心妄想,指望姚首长的千金可以主动越过他画下的那条红线,主动,向他示爱?
  他简直有病,病得不轻。
  拎起桶里的衣服,他把旁边的塑料凳子勾了过来,单手提着衣服,扔到凳子上,右脚从凉拖鞋里抽出来,抬腿踩住衣服的一头,右手拽着另一头,用力一拧,就差不多了。
  晾衣服也很遭罪,只能用嘴叼住晾衣架,右手试图控制平衡,可惜双手能拧掉的水分,一个脚和一只手完全做不到。
  水淋淋的衣服,无法形容的难以控制。
  折腾了大半天,可算是把衬衫晾上去了,幸亏这是夏天,要不然衣服哪里来得及干。
  剩下一条长裤,倒是好解决,用同样的办法拧一拧,叼住晾衣架,把裤子穿过去搭上就好了。
  衬衫其实也可以这样偷懒,可惜这样晾出来的衬衫容易走形,对折的印子会留一整天,有损他刑警队长的形象。
  最后还有一条裤衩,这个好办,随便往晾衣绳上一搭就好了。
  看,他一个人也可以照顾好自己。
  好个屁啊。
  刚换的衣服,已经在这短暂的折腾里湿了大半。
  真是遭罪,只能脱下来,丢在了椅背上,等这无处不在的燥热把衣服烘干。
  这下是真的忙完了,杨树鸣把自己扔在了床上,大脑放空,什么都不去想。
  快睡着的时候,电话响了。
  谁啊,别又是什么案子吧,他现在这个德性,还真的没办法出现场,要不然落下残疾,就只能光荣地卷铺盖走人了。
  只能无视。
  可是不行,他是刑警队长,万一真的有事。
  起码听听看,大不了把副队叫过来处理,他只是伤了,不是被停职了。
  赶紧爬起来,抓起话筒,才喂了一声,那头便传来噼里啪啦的一顿骂。
  “杨树鸣,你好啊。你是不是等着姑奶奶跟你低头主动追你呢?告诉你,门儿都没有!姑奶奶是那种嫁不出去的人吗?姑奶奶需要低声下气的主动跟一个拧巴扭捏的男人示好吗?想什么呢你?姑奶奶这里媒人多得都快把门槛儿踏平了,姑奶奶可以慢慢地挑,细细地挑,还有未婚的,长得又俊,工作又好,家庭关系也简单,爸妈就他一个独生子,我就算失心疯了也不会放弃这样的完美对象去找你啊。你呢,也不要整天捧着姑奶奶的照片想东想西了,趁早的,把姑奶奶的照片寄回来,别逼姑奶奶发火!至于什么兄妹,你爱找谁做找谁做去,姑奶奶有哥哥有弟弟,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手足相爱,真不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什么哥哥。你少在那里恶心人了!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我要是收不到我的照片,你就等着天天挨骂吧!”
  骂完,姚淼淼心里的那口气出了大半,可还是不够解恨。
  于是她加了一句:“记住了,一个礼拜!你要是不听,我就让我妹妹上门找你要去,到时候挂了相的是你,丢人的也是你,你看着办吧!”
  “好,给你。”杨树鸣被骂傻了,过了好半天才回了一句,然而对面早就挂了,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他把话筒放下,虚弱地滑坐在床边,默默地把脸埋进掌心。
  一个礼拜,一个礼拜。
  给就给吧,她家的全家福还在他这里,大不了把单人照还了,全家福留下。
  没想到姚淼淼也想到了这一点,又追了一个电话过来:“记住了,所有的照片,全都还给我,少一张都不行!包括有姚晶晶的那一张!杨树鸣,你真不是个男人,你真的让我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骂完,又在第一时间挂了电话。
  杨树鸣想说点什么,完全没有机会。
  只好枯坐在床边,一个人,等天黑,再等天亮。
  凌晨两点半,他累了。
  电话没有再响起,他也没有打过去。
  这个女人说得对,他确实不算个男人,畏畏缩缩的,像个笑话。
  疲惫地倒在床上,就这么在热烘烘的房间里睡了一晚上,连电风扇都忘了开。
  伤口火辣辣的刺痛着,勉强压下了心痛的感觉。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难得的,今天居然没有去公安局,其实他最近根本不用去,他受了伤,单位给了他一个月的假期。
  算了,偶尔偷个懒吧,有副队在,不会出乱子的。
  这个世界离了他照样可以四平八稳的运转下去,他根本没那么重要。
  可是他已经醒了,睡不着。
  只得起来,收拾收拾照片,寄还给姚淼淼。
  视线停留在女人笑靥如花的脸上,伤口的刺痛,终于被心口的刺痛喧宾夺主,彻底的压了下去。
  她为什么要骂他?
  一定不是因为闲得无聊!
  她为什么要连骂几次?
  一定是为了宣泄不满!
  那么,她为什么不满?
  自然是因为他不是个男人,等着人家女同志主动。
  他真是蠢死了,这不就是对他有意思的信号吗?
  也对,她条件那么好,离婚快两年了才答应去相亲,不就是在等他主动吗?
  他为什么这么蠢,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可是……真的可以吗?万一是他想多了呢?
  就算真的可以,到时候是她迁就他来这边,还是他迁就她去那边呢?
  又或者……干脆就这么两头跑,谈一场轰轰烈烈的跨越半个南北疆域的恋爱?
  想想就很滑稽。
  可是……忽然好期待。
  他真是个没出息的男人,在单位雷厉风行,在感情上却只会龟缩不前。
  她骂得对,骂得好,他不是个男人,他甚至不是个东西。
  那就不做东西了,他做南北,从南边往北跑的南北!
  不管了,反正在休假,反正是她让他还照片的!
  他找了个牛皮纸信封,把照片全都装进去,再把自己出差用的帆布包和行李箱拿出来。
  证件都在里面,介绍信现在去打也来得及,他身份特殊,经常天南地北地跑,打介绍信根本不需要等。
  至于换洗衣服,还没干,那就只带裤衩,还有洗漱用品,够了。
  他甚至难得的,没有换上他的解放鞋,就这么趿拉着拖鞋,锁了门出去了。
  坐上火车车厢的时候,他还有种做梦的感觉。
  就这么跑上火车了?就这么上赶着往东北去了?
  忽然很想笑,真是个蠢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要是早点想通,也许他俩连孩子都有了。
  自诩理智冷静的脑子,全都用来跟罪犯斗智斗勇了。
  叹了口气,杨树鸣靠在硬座靠背上,默默看着后退的风景,琢磨着见了面说什么才好。
  这年头的绿皮火车好慢啊,摇摇晃晃的,要两天半才能到。
  下车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感慨,东北确实建设得比嶷城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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