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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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慎言!不要命了!”
  “怕什么?今天陛下登基,高兴!再说了,要不是真有那回事,陛下何必为了个‘已死’的人,这么大动干戈。”
  沈朝青面不改色的听着那些流言蜚语,如同主角不是自己一样。
  这些东西半真半假,却将段逐风的“罪责”与他紧紧捆绑,更坐实了萧怀琰此举的深意。
  必须尽快脱身,救段逐风。然而,乌木罕和他带来的士兵看管甚严,他稍有异动,恐怕立刻就会被制服。
  沈朝青目光扫过桌上狼藉的杯盘,又看了看窗外城楼的方向,眼珠一转。
  下一秒,他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变得更加蜡黄,身体微微摇晃,仿佛虚弱不堪。
  “喂!你小子怎么了?别给老子装死!”乌木罕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将军……咳咳……小人……小人内急……”沈朝青气息微弱,艰难地说道。
  乌木罕皱紧眉头,嫌弃地挥挥手:“真是麻烦!阿古,带他去后面茅房,看紧点!”
  一名唤作阿古的亲兵应声,不耐烦地推了沈朝青一把:“快点!”
  沈朝青踉跄着跟着阿古走向酒楼后院的茅房。
  在经过厨房门口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几样东西。
  晒在簸箕里的几种草药,以及挂在墙上的几串干辣椒。
  巫浔这几个月填鸭式的草药教学,此刻派上了用场。
  他认得其中几种草药混合研磨,能产生极强的刺激性气味,令人短暂晕眩。
  而干辣椒粉……更是制造混乱的好东西。
  经过厨房门口时,他脚下“一个不稳”,猛地撞向了门框,同时手极快地在门边的簸箕和辣椒串上拂过,一些草药粉末和辣椒粉已悄然落入他袖中。
  “妈的!没长眼睛啊!”阿古骂骂咧咧。
  沈朝青连连道歉,被推搡着进了茅房。
  关上门,他迅速将袖中的草药粉末和辣椒粉混合,用唾液稍稍濡湿,搓成两个小丸。
  出来时,他依旧一副虚弱样子。回到二楼,乌木罕已经喝得有些醺醺然。
  沈朝青觑准一个机会,假装给乌木罕倒酒,靠近他身边,指尖微弹,一颗小丸在桌下碎裂,一股极其辛辣刺鼻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咳咳咳!什么鬼东西!”乌木罕和旁边的士兵被呛得眼泪鼻涕横流,剧烈咳嗽。
  就在这混乱的刹那,沈朝青将另一颗小丸捏碎抹在自己鼻下以作防护,同时手起掌落,精准地劈在乌木罕的后颈,乌木罕哼都没哼一声,软倒在地。
  沈朝青迅速摘下他腰间的令牌,又将桌上一块吃剩的肉骨头塞进乌木罕手里,制造出他醉酒滑倒的假象。
  趁着烟雾未散,士兵们还在揉眼睛咳嗽之际,沈朝青压低帽檐,快速混入楼下因登基大典而熙攘的人群,朝着城楼方向而去。
  许是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守卫并不多,且全都集结在了那个房间。
  可城楼下却守卫森严。
  沈朝青对守门的士兵道:“奉陛下密旨,提审重犯段逐风!速开城门!”
  守门的士兵看着眼前这位腰间配着将军令牌,却有些面生的人,有些迟疑:“将军,可有手谕?”
  沈朝青故作恼怒:“混账!陛下刚刚登基,手谕即刻便到!耽误了陛下的大事,你们有几个脑袋?!”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城楼上方传来:“何事喧哗?”
  沈朝青抬头,蹙起眉头。
  林贤,或者说周乙,一身戎装,按刀而立,目光如电,扫视下来。
  沈朝青微微抬起头,“周统领!陛下有密旨,需即刻提审段逐风!”
  周乙的目光在沈朝青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审视什么。
  沈朝青袖中的手悄然握紧了匕首。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息之后,周乙却缓缓开口道:“既是陛下密旨,开门,放行。”
  沈朝青微微眯起了眸子。
  周乙竟然没有识破他?还是……他另有所图?
  城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沈朝青不敢耽搁,立刻快步登上城楼。
  段逐风依旧被吊在那里,气息微弱。沈朝青拔出匕首,奋力砍向铁链。
  “铛!”火星四溅,铁链应声而断。
  沈朝青一把接住坠落的段逐风,触手一片冰凉。
  “走。”他半扶半抱着段逐风,就要从城楼另一侧早已观察好的,防守相对薄弱处跃下。
  然而,当他转身时,却对上了周乙平静无波的眼神。
  周乙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手按在刀柄上,却没有拔刀,也没有呼喊侍卫。
  “阁下好手段。”周乙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沈朝青耳中,“带着他,从西侧马道下去,那里有匹备好的快马。”
  沈朝青彻底愣住。周乙这是在帮他?为什么?
  周乙没有解释,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叹息,有无奈,似乎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快走!陛下的仪仗快回来了!”周乙催促道,随即转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走向城楼另一侧,大声呵斥着几个探头探脑的士兵,“看什么看!守好你们的位置!”
  沈朝青来不及细想,扶着昏迷的段逐风,沿着西侧马道快速而下。
  果然,马道尽头拴着一匹神骏的黑马。
  他将段逐风扶上马背,自己随之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黑马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第114章 风雨夜,故人归
  风声在耳边呼啸,绍郡城在身后越来越远。沈朝青心中却无多少逃脱的喜悦,反而被一层不祥的阴霾笼罩。
  他不敢走官道,专拣偏僻崎岖的小路。黑马神骏,但驮着两个人,速度终究受了影响。
  天色迅速暗沉下来,乌云压顶,不多时,冰冷的秋雨便淅淅沥沥地落下,很快转为滂沱。
  雨水模糊了视线,山路变得泥泞不堪。沈朝青自己的身体也尚未完全恢复,旧伤在寒冷和颠簸下隐隐作痛。
  段逐风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必须尽快找到地方避雨和检查伤势。
  在雨中艰难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在荒僻的山腰处,看到了一座废弃的破庙。
  庙宇残破,门扉歪斜,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沈朝青将马拴在庙后避雨处,费力地将段逐风半抱半拖进庙内。
  庙内蛛网密布,神像蒙尘,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潮湿的气味。
  他将段逐风安置在相对干燥的角落,触手一片冰凉,心中担忧更甚。
  必须生火取暖。
  沈朝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在庙内四处搜寻,找到一些散落的,尚算干燥的柴火,又在一个破旧的香案下,发现了一小盏几乎见底的,凝固的灯油。
  费了些功夫,他终于用火折子引燃了柴火,橘红色的火焰跳跃起来,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他将那点珍贵的灯油也点燃,放在段逐风身边,希望能驱散一些寒意。
  借着跳动的火光和灯油微弱的光晕,沈朝青俯身,想仔细查看段逐风颈间的伤口是否需要处理。
  然而,就在他靠近的瞬间,目光猛地凝固在段逐风的脖颈侧方。
  那里,靠近发际线的位置,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的疤痕边缘。
  这疤痕的走势和质地……太熟悉了!
  和他脸上戴着的那张巫浔出品的人皮面具边缘,一模一样。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沈朝青浑身汗毛倒竖。
  这不是段逐风!
  他反应极快,猛地向后撤步,就想逃离这诡异的破庙。
  可为时已晚。
  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如同铁钳般骤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段逐风”缓缓坐起身,那张属于忠勇将领的、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却浮现出一种与容貌截然不同的、带着诡异玩味的笑容。
  他开口,声音不再是段逐风的音色,而是另一种低沉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语调:“抓到你了,青青。”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瞬间将破庙内外照得亮如白昼。
  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刺目光芒,沈朝青清晰地看到。
  破庙残破的门窗之外,影影绰绰,不知何时已被无数沉默的黑影层层包围,雨水顺着他们冰冷的铁甲和刀锋滑落,无声无息,如同暗夜中悄然集结的鬼魅军团。
  萧怀琰目光如同实质,牢牢锁在脸色苍白的沈朝青身上。
  “从你离开那座山谷起,”萧怀琰开口,“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棋盘上。巫浔的药引,拓跋的囚车,周乙的好心……甚至这场雨。”
  他伸出手,用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指背,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轻轻蹭过沈朝青被雨水和冷汗浸湿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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