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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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疆说到这里顿了顿,段九游不明其意,还在等他下文,直到帝疆亲口说:“渴了。”
  他说了这么半天,一口水都没有。
  “哦——”段九游穿鞋下榻。
  这还真不怪她没眼力见,这事要是放在过去,他一个细微表情,或是视线往茶杯上一落,她自然知道他要喝水,可你看他现在一张狼脸,除了眼神有变化,其他都是一个表情。
  段九游去给他倒了杯茶,用的是自己常用的琉璃茶具,小榻上没有放茶具的地方,段九游一只手端着,帝疆抖抖身上的毛站起来,埋头喝水。
  段九游盯着他毛绒绒的耳朵,怎么看怎么想抓一把。而当她反应过来时,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帝疆的一只耳朵。
  一人一狼相距很近,帝疆抬起眼睛看她,并未阻止,埋头喝了几口之后,复一抬眼。
  他在她身上嗅到一股白宴行身上的味儿。
  第39章 你连话都说不明白?
  老祖她一心求死
  天晟龙族喜欢用冷香,寒山木上切下一片,用做熏香。这是领主一脉专用香料,用以区分贵族与平民,帝王与臣工。
  除此之外衣饰也有讲究,皓白只能神族用,其次是深竹月、碧玉石、苍绿,再下则为琥珀。
  嘴上推崇仁同一视,等量齐观,实际从上至下,一直有明确的等级制度,段九游在朝廷里是特例,坏了太多规矩,所以处处被龙族针对。
  荒族与龙族恰恰相反,帝王与臣工之间没有过分细节的约束,臣子常服甚至可与领主同色,优点是思想开化,自由随意,敢于直言。
  ——缺点是过于直言!譬如封臣之流,不长脑子也敢在帝疆面前“指点江山”。
  不过此刻,让帝疆在意的并非龙族特有的冷香,而是段九游身上混杂的一股清苦的药味儿,那是龙族圣药——天霜止血膏的气味,大战之时,亦是只有龙族贵胄可用。
  段九游进门时,衣衫上的药味还要浓烈一些,她换了一身常服,依然没换去这身气味。
  段九游见他打量自己,哦了一声。
  “早朝时跟严阔那老小子打了一架,在隆盛殿涂了点药,现下已经好了。”
  帝疆斜歪在枕头上,虽然是狼身,依然能看出纨绔贵族的懒散劲儿。
  “就只伤在这里?”
  他看着段九游左手缠绕的纱布道。
  “当然不止这些。”段九游在身上比划,“那小老头招了一整片箭阵,这儿,后背,脑袋,脚上,还有胳膊……白宴行看不过去,在我身上用了将近一斤药,其实我根本不疼。”
  这话委实有点夸张,段九游的原意是想让帝疆自省一番:同样都是看见我受伤,白宴行就知道给我涂药,你就只知捂手。
  结果她没表达明确,导致帝疆很自然地产生了误会。
  “你说谁给你涂的药?”
  段九游重复说白宴行。
  “我以为他将我扣下是担心我找严阔的麻烦,谁承想是给我治伤。”
  “你方才说,周身各处都受了伤?”
  段九游说是。
  她确实当场被扎成了刺猬,她以为帝疆关心的是她的伤势,实际帝疆理解的是:白宴行将段九游周身各处的伤,都涂了一遍!
  ——都涂了。
  他在心里打磨这几个字。
  这事儿按说跟他没有关系。
  一来他跟段九游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二来——
  荒主大人怒极反笑,到底没劝住自己。
  他看似音色平静地问段九游。
  “他不知道你体质特殊,伤而不痛,用不着献这份儿殷勤?”
  段九游说:“知道啊,我也觉得多此一举,但是他说看着疼,你之前不也说过这话么?我猜想,你们这些人大抵是没遇过如我这样不知疼的人物。”
  ——你算什么人物?
  ——他也配跟我比?
  帝疆在心里把他们两个都骂了,呈现在段九游眼里的表情却很单调,只是一张冷漠的没有任何表情的小狼脸。
  段九游还要“添油加醋”——“他执意要涂,我便随他了。”
  “随他……”帝疆音色飘忽不定,似沉还淡。“你还真是不跟他分里外!”
  帝疆心里那股火压不下去,沉到最后就变成了爱谁谁。
  段九游眼见帝疆从床上跳下去了,枕头大小一匹幼狼的背影,走出了拂袖而去,掀翻整个天境的气势。
  他不是什么恪守规矩礼法的人,整个荒族行事作风都是放浪形骸,但是他们有底线,比如九游身上的这些伤,他再看不下去也不会亲自给她治伤。
  那是男人能碰的地方吗?
  两人既不是身处荒郊野岭,又不是情况紧急,非治不可,用得着他白宴行上药?
  段九游是个糊里糊涂的东西,这药上的不合规矩礼法,一定就是受白宴行哄骗。
  他早知道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东西!
  段九游不明所以,说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用不着你管!
  帝疆独自生闷气,嘴上不说,心里在那儿“炸锅”。
  段九游想了一会儿,以为帝疆是因她夸了白宴行才恼的,两人毕竟是对立关系,她跟白宴行不分里外,不就是跟帝疆生分吗?
  于是一面懊恼自己不该没事儿找事,一面哄道:“我跟你当然最亲,跟他只是应酬。”
  说完见帝疆没接茬,又软下几分语气道,“我知你不喜这人,可我现下与他毕竟是君臣关系,表面客气还是要维持一下的。”
  “你管这叫客气?”帝疆停下脚步回头,凉声讥讽,“你可真是客气到家了!”
  他跟段九游吵架,究竟为什么发这么大火,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他对段九游动了心思,无论两人在没在一起,他都将她视为他的人。
  结果“他的人”脑子犯傻,心说这错都认到这个份儿上了,怎么还这么大脾气?
  “只是帮忙涂个药,又不是什么不能碰的地方,你若是不喜欢,下次我不让他涂便是了。”
  这句话差点没把帝疆噎死。
  她浑身上下都有伤,她说没有不能碰的地方。
  帝疆脑子里跳出画面,一口气郁在胸口,直往头上顶。
  “我竟不知神官这般大方!”
  “我才不知道你发哪门子脾气!”
  段老祖岁数大、辈分高,自问认错态度已经非常好了,帝疆不依不饶,把她的脾气也牵了出来。
  她说:“你如此看不上白宴行,白宴行却在背后夸你,今日当着我的面还说你术法修为均在他之上,是三界不可多得的奇才,若非两族对立,没准还能成为伙伴,你能不能有点容人之量?”
  “我凭什么容他?”这话简直越说越气。
  这是能容的事儿吗?!
  外面弟子不知发生了何事,耳听里面吵起来了,撞开殿门就往里冲,帝疆冷眼一视,悉数弹了出去。
  殿外跌出一地鳌宗弟子。
  九游气闷至极:“你做什么拿他们出气?”
  帝疆咬牙切齿:“在你看来,哪些是他不能碰的地方?”
  段九游没听明白:“他不能碰的地方多得很,难道要我一样一样说出来吗?你今日也是奇怪,问我这个做什么,白宴行只是帮我涂个手掌,有什么不能碰的?”
  “什么叫只涂个手掌?”帝疆气势恢宏,说到后面忽然一定。
  “他——涂哪儿?”
  段九游举起左手,一圈一圈拆开纱布:“手心啊!这里之前被箭羽穿出一个血窟窿,他挖了半罐药膏去填,我见他神态认真,一副非要将我治好的模样,便没阻止。你到底生的是什么气?”
  是啊,他生得什么气?
  第一次在人前发脾气的荒主大人整个定在了原地。
  若说他之前身上的怒气是一把滔天大火,此刻便是被一盆冷水浇熄的一缕残烟。这烟在头上徘徊游转,最终变成另一串火苗,砸回头顶!
  段九游不知道帝疆在这个过程里想了些什么,反正这人是走回来了,四肢一纵,软榻上便被他压下一个小坑。
  殿门同时闭合,“嘭”地一声!
  帝疆“闭目养神”,好一会儿,实在气不过一般,睁开眼睛对段九游道:“你连话都说不明白?!”
  一只手跟全身各处能一样吗?
  他还以为她被那小子连哄带骗占了便宜。结果一只不痛不痒的手,堆了半斤圣药,算起来还是她赚了!
  段九游被他吼得一怔,想到他方才一副要找人寻仇的架势,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
  “你以为白宴行——”
  彻底反应过原委的段九游简直哭笑不得:“我与白宴行是在隆盛殿见的面,前殿有仙将都尉,后殿有仙寰近侍,白宴行堂堂帝君,又素有君子之名,怎么可能胡乱行事?再者我又不是傻子,这伤本来就不必医治,还能任由他全身各处治疗一遍?你自己爱动手动脚便觉旁人如你一般,是不是有点小人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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