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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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九游说:“不好我不是在改吗?”
  帝疆莫名,“你改哪儿了?”
  段九游:“谏官们说我脾气不好,容易冲动,一点就着。”
  帝疆:“你改过吗?”
  段九游:“改过啊,我之前比现在凶多了。”
  ……
  段九游:“你怎么又不说话了?睡着了?”
  段九游:“帝疆?”
  段九游:“太骁?”
  段九游:“尊主大人?”
  ——这话痨的毛病是没药能治了吗?
  帝疆在心里腹诽。
  段九游像多长了一只耳朵,突然冒出一句:“你有话别在心里说,出声跟我唠唠。”
  ……
  帝疆一路饱受摧残,基本是能不理就不理,结果段九游另辟蹊径。
  段九游:“你晚上有时候说梦话你知道吗?”
  段九游:“不信我说的?”
  段九游:“不搭理人没礼貌啊!”
  段九游:“你梦话里都是脏话,可脏了。”
  帝疆从鼻子里呼出一声长气:“别在那儿造谣!”
  “真的。”段九游说,“你说封臣是大傻子,脑子不会转弯,是实心的。”
  帝疆:“那或许有可能。”
  两人就这么一路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不知走了多久。帝疆最初还有回应,越到后面话越少,段九游感知到肩膀上的分量越来越重,知道帝疆已经陷入昏迷,干脆改架为背,将他整个“披”到自己身上。
  四季妖一直跟随在两人身侧,由于不知道段九游天生神力,看在眼里更似一幅柔弱女子强行拖着心爱之人前行的艰难画面。
  “把眼泪收回去!”
  四季妖情感丰富,眼眶一潮,岭内便有了毛毛细雨的征兆。
  段九游横眼一呵,又让它将这种情绪咽下,回归到之前的惧意里。
  四季妖忍不住抱怨:“你们两个怎么都这么凶?”
  “我哪里凶了?”段九游面露不满,“你要说他凶倒是真的,一言不合就抄家灭族,我是神官,连当九任,是好人堆里的大好人。”
  “那他呢?”四季妖看看帝疆。
  “他?”段九游将背上的重量向上挺了挺,“他将来也是好人堆里的大好人。”
  天色阴沉,跟茫白的雪光分出两色世界,段九游对温暖感受不深,对重量也没太大知觉,这是与生俱来的优势,便如此刻负重前行,也不觉得累,只觉得忧心。
  帝疆此刻跟她很近,胸口紧贴背部,能让她感受到他腔子里的那颗心是在跳动的。可它跳的非常微弱,不知平时就是如此,还是快要不行了。
  她心里不安稳,脚下步伐也变得忧心忡忡,几步之后叫住四季妖,让它帮忙扶住帝疆,在地上半坐下来。
  四季妖率先探了探鼻息,说这人大半是死了,“身体都冻硬了。”
  段九游根本没打算让它看病,坐在地上从袖筒里掏出一把亮白的小匕首,刀尖向内,双手握住刀柄,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胸口扎了进去。
  四季妖眼睁睁看段九游表演了一个当场自杀,吓得差点把扶着的帝疆一起推出去。它以为她是走投无路要殉情,后面才发现不是。
  段九游根本没有死的迹象,一刀正中心口,既没喊疼也没倒地,仿佛这一刀是扎在别人身上,跟她自己无关。
  她扎出一刃心头血,以指擦拭,送到帝疆唇边。
  鳌血可以续命,以己之命,续对方之命,段九游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生命,却没有丰沛的心头血。它不会如寻常仙者那般流血不止,同样的伤口深度,别人可能是瀑布,到她这里就是杯子里残存的几滴水。
  四季妖看段九游接连捅了自己四五刀,才积少成多地让她心上人的脸色缓和出一点人色来。
  在这之后她不断加快脚步,一旦察觉到背上心跳微弱,就会停下来捅自己几刀。
  这样的深情厚谊,实在感天动地!
  四季妖眼底一片湿热,直问,“你一定很爱他吧?”
  “一定是的!”四季妖不等段九游解释,先替她认了这份深情。
  它说试问这世间男女,“有几人能做到如你这般?有命的不一定用命去救,拿命救的不一定有你这等好身体,有好身体的,又有几人舍得?!”
  它把自己感动哭了,大胖身子一抖动,像只会说话的白皮猪。
  段九游一看到四季妖的眼泪就心烦,刚想说你赶紧憋回去,就发现四季岭的天气变了。
  积在山上的厚雪在融化,凝在老树上的冰凌化成了“雨”,刮人的寒风有了温度,犹如撕开了陈旧画卷上的一页纸,一时茫白褪去,山有了颜色,树有了颜色,连天空都像被泼了一桶湛蓝,从灰蒙阴沉里透出清亮来。
  段九游呆滞地看着天色,面向四季妖:“你心情变好了?”
  “不是好,是好感动!看到你对他如此,我觉得我看到了真正的爱情!”
  爱情温暖,在四季妖心里,就是春暖花开,四处明亮的季节。
  段九游神色复杂。
  什么深不深情,她根本不懂,她救帝疆单纯就是因为这人不能随便死。这不光是因为他死了,她会继续没有尽头地活着,更是因为他是天定的第十任帝君。如若他不能顺利接管天境,不出百年,三界必生更大变故。
  “你早说这法子管用啊,早说我早扎了。”段九游面露不满。
  这对她来讲叫事儿吗?怕她对自己不够狠吗?
  那可真是多虑了。
  日光穿破云层落进四季岭,天气晴朗之后,路就不再难走,那些怎么也看不到尽头的路,也在天朗气清的环境里,有了拨云见日般,可以望见的长度。
  帝疆是在微晒的阳光下逐步恢复意识的。
  那时段九游已经带着他翻山越岭,来到了渡河与四季岭交界处。她将他扶靠在岸边,倚着身后山岭,自己卷起长裙,一边大骂柳天时,一边费力去摘那朵攒心莲。
  柳天时又对他们撒了一个谎,攒心莲根本没长在岸边,而是在临近岸口的水里,段九游倾斜身体,伸长胳膊测量长度,指节总与花茎相差两指。
  “纯是个害人精!”她动着反复跟花径“擦肩而过”的手指嘀咕,“我们既答应帮她拿,必然不会因为过程艰难就轻易放弃,她可倒好,处处防备,事事隐瞒,真是小王八吃烂莲藕,一肚子坏心眼!”
  段老祖一生气,把跟自己沾亲带故的远房亲戚都给骂了。骂完之后又觉得拿柳天时跟小王八相提并论,是在侮辱小王八,狠狠“哼”了一声之后,继续绷着脸捞花。
  第25章 可是我看着疼
  老祖她一心求死
  帝疆意识刚刚归体,五感仍在恢复之中,刚刚苏醒的身体尚有一些迟钝,视线花白,最初只在远处看到一个摘花的影儿,它大体轮廓像个孩子,只是穿着打扮像个大人。
  只一眼,帝疆就断定那人是段九游。
  第二眼注意到的是她过长的大袖。
  渡河看似水色青蓝,实际如一锅滚烫的热汤,段九游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只顾摘花没注意大袖,袖口无意在河上蘸了一下,立即冒出白烟。
  这烟再向上窜便是烧燃的一条火柱,帝疆看到她抬起胳膊看了一眼,表情十分见得过大风大浪,直接用另一只手攥住,把烧坏的料子撕下来“喂”河了。
  真不知堂堂神族老祖,怎么把自己活得这么糙的。
  帝疆牵了牵嘴角,笑容却在愈渐清明的视线里凝固下来。
  段九游心口位置有伤,半边前襟已经洇湿。而他之所以刚刚注意到,是因她爱着大红大紫的外袍,哪怕素色为底,衣上也要“开”出各种锦簇花朵。今日这身雪青色大袍,恰在前襟处绣着一团繁复的宝相花纹。
  洇在衣料上的血不多,至少跟她捅自己的次数相比十分客气。帝疆这次清醒的很快,没用“药锅蒸煮”就迅速“化冻”,他熟知鳌族属性,加上嘴里一口清甜,不必询问也知昏迷之时发生过什么。
  鳌血至纯,甜香如蜜,只是取血困难,救人一次至少要十次百次刺伤自己。帝疆紧抿双唇,忽然觉得凝在段九游衣襟上的血分外刺眼!
  “我不疼。”
  段九游视线还在攒心莲上,话是对帝疆说的。
  她脱了大袍,只着内里一件素色窄袖柳月裙,小脚勾住岸边一棵老树根,使手指更加靠近花径。
  她说:“我虽盼你谢我,愿你记我的好,却不想用‘假象’蒙蔽你,我天生没有痛感,再大伤口也能自行愈合,不必为胸口这几十刀而感动。”
  帝疆半晌才起身,递给段九游一只手。
  他背光而立,轮廓在阳光照耀下勾出一层金边,清瘦单薄的少年面孔隐在暗处,透出一种青涩稚气,又神秘肃穆的矛盾之感,袖口暗纹随他动作浮动,露出荒族独有的释天图纹。
  段九游递上自己的小手,由他握住,而后松开勾在老树根上的脚,借帝疆的手臂力道去摘攒心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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