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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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菀音想起母亲那些娇小姐做派,笑起来模仿母亲道:“柳妈妈快来,大虫子进了屋,这可如何是好……”
  若兮在一旁理着行李,见小姐高兴起来,也开心地跟着凑趣:“夫人莫怕,奴婢这就去请小姐来捉虫。”
  主仆几人嘻嘻哈哈一番,少了些愁闷。徐菀音便要柳妈妈陪自己睡了去,倒令小丫头若兮撅嘴嘀咕了一番,自去睡了不提。
  翌日,果然有走镖队伍到了驿馆,那驿馆老板便上门来硬梆梆道,尔等几人所占房间,乃是预留给新到几位镖爷的。
  柳妈妈忍着气付了房钱,便张罗着挪地方。
  哪知东西收拾得差不多时,却见那林大苦着脸进门来,道是马车不见了。
  原来那林大习惯了在田庄里,平常进了庄子便是将马索一解,牵了马进马厩,车子就地一停。到了此处驿馆也差不多如此,将马儿牵至槽边,操心好了夜草,便放心去睡了。等到要套马车离开时,才发现连马带车全不见了。
  柳妈妈心里暗骂,怎的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
  那小丫头若兮却是不满林大久矣。
  那佃农林大自家替人种了些田,又领了给徐家看庄子这么一档子轻省活路,原本小日子过得自在轻快。哪知远道来了田庄的主子住下来,自在没了不说,那老婆子和小厮还真真将自己个儿当主子看了,一天尽是要求不断。徐家小公子倒是没多话说,却娇气得紧,看着是个没主意好拿捏的。林大看在眼里,也知徐家老爷对京城的讳忌,一时也不得来的,天高地远,那手也伸不了那么长。渐渐的就自我松快下来,有事让他干,应也是应的,却拖拖沓沓不愿尽心。
  多得几次,还回回都应到若兮交办的事情上,便触了小丫头的火头。这回竟把车马都弄丢了,若兮忍不下去,尖着嗓子便冲那林大骂起来。
  林大年岁也不小了,见自己被个小厮指着鼻子大骂,又看徐家田庄也不是徐家的了,后续看庄子的月钱怕是也没了着落,便把心一横,将若兮狠狠推了个趔趄,道声“老子伺候不了了”,拍屁股便离了去。
  看着已经被搬到院里等待装车的大小包袱,老少三个有些傻眼了。
  一时间,那车马喧嚣的驿馆院子里,刚刚进入的镖队人众来来往往、忙忙碌碌。却见院落一侧的马槽旁,一堆行李散乱在地,一个婆子一个小厮陪着个细瘦文秀的公子,茫然在旁,一派凄怆。
  那驿馆老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虽是个言语粗鄙的,心倒是软,最终还是过来,套了一架驴车,帮三人将行李装上车,运至新找好的驿馆去。
  柳妈妈心疼地硬将徐菀音扶到驴车板上坐着,自己和若兮跟在一旁,一路走过去。
  便见京城一条穿巷小街上,驴蹄得得,一名纤秀公子如柔枝嫩叶般坐在车板上,随着碌碌车轮轻颤着身体,那楚楚可怜、却又娇娆清丽的小模样,竟令得好些路人莫名看呆了眼。
  却说那撂了挑子的林大,替自己好生想不过,又想起田庄里还有些物事是旁人不好知晓、又值得些银钱的,便打算悄悄过去取了来,也好抵了自己这几日的辛苦钱。
  到得田庄,见那庄子已被封了门,熟门熟路地找了一处矮墙翻进去,便要去翻拿庄子里还值些银钱的物事。
  还没翻得几处,却听大门被人打开来。心下惶恐,知道自己这番行事见不得人,足以被抓去见官的,忙要躲藏起来。
  进了田庄大门的,是宇文贽和他的长随友铭。
  原来宇文贽看到那田庄清单后,疑心与徐晚庭有关,便带上友铭一路寻了过来。
  待二人进了田庄大门,宇文贽那“血鸦郎将”的值事没有白担的,立刻便知有宵小在内。饶是林大快速躲藏了,还是几下便被揪了出来。
  看着林大身上背的包袱,和他鬼鬼祟祟的眼神,宇文贽心下了然,这必是田庄原有之人,趁空档偷摸回来打秋风的。倒是方便拿他审问,好得知这田庄底细。
  一问便知,原来真如宇文贽所想,这徐家田庄真个乃是徐晚庭家的,那徐公子主仆三人竟是住到昨日方被兵爷赶走。
  宇文贽眼前仿佛看到那文弱纤细的徐公子,红着眼儿、颤着身子,委委屈屈被赶出田庄的模样。心里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似的,微微一动。
  又问下去,便得知徐家主仆搬去了驿馆,再又问出了他们新落脚的驿馆名。知道这恶仆行径后,冷冷瞥他一眼,便令友铭将他扭送至县衙发落不提。
  徐菀音主仆新赁的驿馆云阙栈,恰住了好些伴读学举考的生员。因皆是地方官宦子弟,在京城里逗留了些时日,已有了不少往来交际。
  云阙栈的院落里,常有三五成群的青衫学子聚在一处,或论诗书,或谈时务。有人从街市上买了新出的《京华杂录》,众人便围坐廊下传阅,时而高声品评,时而低声争辩。
  一些人在京中亦有故旧,也便走动起来。今日某位生员受某侍郎府上公子相邀赴宴,明日又有某位学政大人的侄儿来回拜,驿馆门前时见骏马香车,门房的小厮跑进跑出,递帖子、传口信,忙得不亦乐乎。
  更有那善于交际的,早与邻近茶楼的掌柜熟识,每逢休沐,便呼朋引伴,包了雅间吃茶听曲。偶有京中贵介子弟加入,谈笑间便论起科场门路、朝中趣闻,生员们或附和、或暗记,心思活络者已在盘算,除那伴读学举之外,尚有哪些路子可趟。
  云阙栈的掌柜见这些生员出手阔绰,愈发殷勤,每日命人打扫厅堂,备好热水,又特意在院中添了几盆时鲜花卉,道是“助诸位相公们文思”。
  徐菀音初入云阙栈时,从廊下经过,见他们热热闹闹,或吟诗作赋,或高谈阔论,倒也觉出几分京华风流的意味来,不禁重拾了初来京城的兴奋,忘却了些许前两日受的窝囊气。
  比起徐菀音的初来乍到,此间生员们俱是已住月余,互相之间早已熟稔,各自底细也摸得差不多了。如今乍见来了个新人,还那般姿容如玉、姣美奕奕,公子们俱是眼前一亮。
  便有人回忆起,那日在明德殿考场见这位貌美公子入场时的那番骚动。
  年轻公子们不乏那些个好事又八卦的,很快便传得驿馆内尽人皆知,道是“那令好些人心心念念了多日的花美婉娈,终是降落人间”云云。
  因是不到一日,徐菀音那屋便响起叩门声不绝。
  一会儿有东厢李公子来访,虽告知屋内尚乱,无处下脚,那李公子却仍捧了沓书在门口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话,才一步几回头地去了;
  还未得清净,西院张公子又遣小童送来新摘的桂花,话倒是说得动听:“愿与徐兄案头添香”;
  最是那轻浮的周姓少爷,竟在门外高声吟起《凤求凰》,惹得廊下众人暗笑。徐菀音哪里敢应,只闭门噤声。偏生那周少爷过得一会儿,又让随从送来一匣苏州点心,红木食盒上还系着张洒金笺,墨迹淋漓地写着“倾慕之至”四字。
  把个柳妈妈唬得心儿突突跳个不停,忙将那黄粉调得浓稠些,又对徐菀音好一阵叮嘱,道,勿要抬眸、勿要探首、勿要碎步迈脚、勿要摇胯走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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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公子到底有多美,作者心里还没有个具体形象呢。
  宝宝们推荐哪个形象?评论区说说吧……
  第13章 报喜
  翌日晨起,徐菀音推开扇窗牖朝外望去。
  只见云阙栈外的赭色官墙边,槐荫初密,被晨露滋润得娇嫩欲滴。一名馆舍的伙计在青石阶畔支起竹帘,已有一行贩茶驴队驮着箩筐迤逦而过。
  耳边听得馆舍的楼板被踩得哒哒作响,心想莫不是又有哪位公子要来叩门了。一阵烦闷掠过心头,禁不住叹了口气。
  哪知直到安安稳稳吃过早饭,驿馆内竟是一片静谧,不用说如昨日那般走马灯样的有公子上门,便是年轻生员们互相串门来往的声息,也消匿了个干净。
  徐菀音朝铜镜里看了看自己脸面,今日柳妈妈替她将黄粉又敷得厚了些,眉毛也画得重了些,作势一挑眉,竟挑出几分凶巴巴的滑稽模样,逗得她对镜暗笑一番。又横看侧看的检视自己胸口,俱是无有遗漏,方准备抬步外出。
  尽管知道自己学举考试考得焦糊,却也得前去看看榜了。
  按父亲徐渭的说法,这伴读学举考,前朝无有先例,因此并不知榜上榜下的生员去向。但既有入京“为质”之意,则无论上榜与否,暂时离不了京是肯定的了。
  心下也为自己、及另外那些学举生员们暗暗悲哀。看着诗书往来、书生意气的一个个儿,却在这偌大京城里只如片片浮萍,能飘向哪处,没有一片是由得了自己个儿的。
  正想着,却听若兮开了房门,紧接着便有一声小小惊呼传来。
  只见房门外,一名身着淡绿圆领袍、眉清目秀的小公公低眉顺眼地勾着背,正朝内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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