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山月 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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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全脸色大变:“混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要是秋六姑娘乃不得已而为之,那木娃娃又是谁?
  关乎今上脸面的事,什么猜测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孩儿只是对父亲说心中所想,不会对其他人说。”
  薛全怒气一缓,显然被这话取悦了。
  “便是如此,与你何干?”
  “孩儿——”薛寒沉默更久,才一字字道,“孩儿对秋六姑娘有愧。”
  薛全一愣:“此话怎讲?”
  “十年前的元宵节,就是遇到父亲的那日,孩儿遇到了一个女孩儿……”薛寒轻声说着,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上元节的街上熙熙攘攘,那般热闹。他缩在角落里,默默盯着一对父女。
  那位父亲还很年轻,从挑担小贩那里买了点心,把骑在肩头的小姑娘放下来,拿点心哄女儿开心。
  他想到了双亲还在的时候,他也曾被这么疼爱过,目光舍不得移开分毫。或许是这样,那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存在,松开父亲的手抱着糕点跑来递给他。
  “哥哥吃红豆糕。”
  把红豆糕塞入他手中的小姑娘冲他甜甜一笑后往回跑,却与父亲隔开了人流。
  他眼睁睁看到一名男子抱起她就跑,扔了点心拔腿去追,可是人流如织,喧嚣混乱。
  他拼命跑,拼命跑,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便是养父薛全。
  他挣扎反抗,一心想去追落入人贩子手中的小姑娘,却被薛全的手下牢牢制住,带去了一处民宅。
  薛全说,这是我宫外的宅子,你努力学文习武,以后有大好前程。
  从此,他有了新人生,比做沦落街头的乞儿或许锦绣灿烂许多。
  可他知道,那小姑娘也有了新人生,注定深陷泥潭中。
  从此,他再没吃过红豆糕。
  第111章 藏好
  哥哥吃红豆糕。
  这是那个小姑娘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从此成了他的心结,他的执念,他的梦魇。
  他无数次梦到那道甜甜的声音:哥哥吃红豆糕。
  哥哥吃红豆糕……
  噩梦醒来,他被如潮的愧疚淹没,记得最清楚的除了她的模样,她的声音,还有她递给他红豆糕时右手虎口旁的那颗小痣。
  后来他长大了,有能力了,知道了那个小姑娘的身份:永清伯府的六姑娘秋蘅。
  掌握了皇城司后,他暗暗派出人寻觅,却一无所获。
  直到今年的初夏,永清伯府寻回了丢失十年的六姑娘。
  他迫不及待登门确认,她确实是为了给他送红豆糕而被拐走的那个小姑娘。
  埋藏心底十载的愧疚,让他想竭力弥补,想护她无忧,想替她遮风挡雨。
  却不想,把自己的心赔了进去。
  薛寒不后悔赔进去一颗心,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藏好这份心思,免得养父伤害秋蘅。
  有“隐相”之称的养父,想对付一个落魄伯府的姑娘轻而易举。年幼时他害她惨遭拐卖,现在若再害她有个什么,万死难辞其咎。
  听完薛寒的讲述,薛全大为意外:“原来你与那丫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是,这些年孩儿一直很内疚。”
  “看不出,寒儿还是个重情义的。”薛全意味深长笑笑。
  “孩儿幼时坎坷,尝尽冷暖,对孩儿好的人,孩儿都会记在心里。”
  薛全满意笑了:“不错,是为父误会你了。”
  “父亲不生气了就好。”薛寒微微松了口气。
  秋蘅随凌云往回走,一路沉默,回到住处试探喊了声凌大哥。
  凌云板着脸:“伸手。”
  秋蘅迟疑了一下,慢慢把手伸出。
  掌心掐出的痕迹格外显眼。
  “取上好的药膏来。”凌云吩咐婢女。
  “只破了一点皮,用不着。”
  凌云脸色更冷了:“只破了一点皮就不疼了?阿蘅,你对自己倒狠的下心。”
  硬生生把自己掌心掐破,当时是怎样的忍耐。
  “凌大哥,我——”
  “我知道,你对林乘风无意。”凌云没让秋蘅说下去。
  他既不愿听到阿蘅对他扯谎,也不愿阿蘅为难说出真相。
  让他来说好了。
  “大哥只是希望你能对自己好一点。”
  秋蘅鼻子一酸:“凌大哥,当时那种情形,这是最好的办法。”
  “真的被赐婚林乘风也无怨吗?”
  秋蘅与凌云对视,笑道:“总归比坐实秋美人与林乘风有私情的结果好,凌大哥说是不是?”
  凌云沉默了。
  哪怕愤怒、心疼,可想一想,那个时候竟没有更好的选择。除了阿蘅认下来,其他人根本无能为力。
  “世子,药来了。”
  凌云接过药膏,示意婢女退下,打开瓷瓶亲自为秋蘅上药。
  秋蘅看着动作轻柔为她涂药的凌云,一时有些恍惚:凌大哥好像比在南边时对她更好了。
  “那薛寒呢?”
  凌云问这话时语气波澜不惊,秋蘅摊开的手指却下意识拢了拢。
  “别动。”凌云抓紧她的手。
  “薛大人——”秋蘅说起薛寒,心头滋味难言,面上却半点不露,“他大概也如凌大哥这般猜到了真相,作为朋友,想帮我一把。”
  朋友?
  凌云在心中默念这二字,把装药膏的瓷瓶放好:“阿蘅和薛大人成了朋友啊?”
  “薛大人屡次相助,我不能不领情。”
  凌云沉吟了一下,提醒道:“大哥对薛寒了解不多,但他的养父薛全不是个好相与的。阿蘅和薛寒来往,须多加注意。”
  “嗯,我知道了。”
  “崔二又是怎么回事儿?”提到崔二,凌云语气随意许多。
  秋蘅一脸无奈:“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前不久崔家曾登门提亲,我还以为他为了替好友韩子恒出气,要把我娶回家方便报复。”
  凌云嘴角一抽,比秋蘅还无奈:“阿蘅,没有男人会这么做。”
  又没有血海深仇,就为了替朋友出气,搭上自己的终身?
  秋蘅终于回过味来:“崔二他——”
  凌云接话:“心悦你。”
  秋蘅皱眉:“我们并无多少来往。”
  凌云笑笑:“崔二那样的公子哥,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必为此烦恼。今日他站出来,倒是好事。”
  二人相争,今上尚会认真考虑赐婚不赐婚的事,又冒出个崔二,今上只会觉得一群年轻人胡闹,懒得再插手。
  而事实也是如此。
  “只是阿蘅之后恐怕要面对一阵子议论了。”
  秋蘅弯唇:“这些无关紧要。”
  此时想想,虞贵妃直奔林乘风而去,显然知道了秋美人对林乘风余情未了。
  以虞贵妃的滔天气焰,秋美人若不谨言慎行,躲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深宫刀光剑影皆在暗处,步步杀机只能是身处其中的人小心谨慎,她一个身处宫外的鞭长莫及。
  “阿蘅,以后遇事多与大哥商量,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凌云抬手,轻轻抚了抚秋蘅的头。
  “知道了,大哥。”
  康郡王妃从康郡王口中得知了华棚中的热闹,脑袋嗡嗡疼。
  “我就说这丫头不一般,云儿——”
  “云儿挺有大哥样子的。”不想妻子扯到儿子身上去,康郡王打断康郡王妃的话。
  康郡王妃冷静了一下,点头:“也是,云儿做得不错。”
  刚刚听王爷说最后云儿也站出来了,她险些昏过去。
  还好云儿言行得当,没有让康郡王府成为各府眼中的笑话。
  说不出儿子的错处,康郡王妃转头叫来女儿,私下敲打:“嘉宜,母妃知道你和阿蘅投缘,可投缘是一回事儿,你是县主,金尊玉贵,万不可学阿蘅那样与好几个男人纠缠不清。”
  嘉宜县主听了这话皱眉:“母妃这话有失偏颇。今日的事女儿也听说了,明明是薛大人与崔公子倾慕阿蘅,又不是阿蘅与他们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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