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山月 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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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这时,陶大和一直沉默的刘二也露脸了,只有秋蘅还遮掩着真容。
  秋蘅闻言抬手,触了触脸上的黑巾:“四位记住我叫鹊,记住我的声音就行。我暂时不方便露出真容,抱歉。”
  陈三皱眉:“这不公平啊。”
  他这可不是发泄情绪,而是就事论事。
  “公平的。”秋蘅不带火气回答,理直气壮,“你们已无路可走,而我有家有身份有退路,要我和你们一样才是不公平。”
  陈三沉默了。
  陶大拱手:“鹊兄弟说得是,那就按计划行事。”
  秋蘅摆摆手,在四人目送下几个起落,翻出了院墙。
  良久,陈三感叹:“这个叫鹊的家伙,轻功真好。”
  “今晚遇上他,是咱们的运气。陈三,你以后客气点。”陶大开口。
  “知道了。三娘,你真的明日就去?”
  “嗯。”
  “万一——”
  聂三娘听烦了:“别废话了,万一袁成海怀疑我另有目的,要取我性命,那就死呗。那么多人不都死了,多我一个不多,怕死就不会在这里了。”
  “谁怕死了。”陈三躺下来,被浓郁的青草味包围,仿佛回到了少时与兄弟们一起放牛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就喜欢这么躺着偷懒。
  “只怕狗贼不死……”年轻人喉咙发紧,声音低下去。
  只怕狗贼不死。
  第42章 不是人
  夜很深了,街上的人却不少,有四处搜查的巡检司、皇城司等人,更多的是逛完夜市、勾栏等玩乐之处尽兴而归的路人。
  秋蘅看到几个皇城卒拦下一位男子盘问,为首的正是胡四,悄悄向后退去。
  恰巧胡四无意间回头,厉喝道:“站住!”
  秋蘅不再犹豫,足尖一点冲向一处胡同。
  胡同很长,穿过后抄近路,就离永清伯府不远了。
  轻盈的身影在黑暗中飞奔,如一只展翅的鹊,把追逐的人远远甩在后面。
  前方有光亮传来,照出了挺拔而立的少年面容。
  皇城使薛寒!
  秋蘅终于有了紧张的感觉。
  她没与薛寒交过手,但想来能坐稳皇城使的位子,定非庸手。
  可偏偏他站在她必经之处,避无可避。
  那就只能硬碰硬了。
  有追兵在后,秋蘅没有犹豫,继续往前冲。
  险境与危机在那乱世是家常便饭,她身手或许不是顶尖,但自信冷静不输任何人。
  就让她称量一下这位薛大人的身手吧。
  薛寒没想到,被手下追逐的这人见到他拦在前面不但没慌,还选择了主动出手。
  好胆量。
  薛寒抽刀,斩向蒙面人。
  缠上他手中长刀的是一把软剑。
  软剑如蛇,巧妙化解了长刀的力量,随后灵活松开,刺向他面部。
  薛寒不得不仰身避开。
  短短几瞬,二人交手数招,一时竟难分高下。
  而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了。
  秋蘅心知不能再纠缠下去,一咬牙双脚往一侧墙壁上一蹬,借着这股反力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去。
  薛寒灵活避开,后肩处剧痛传来。
  他避开了软剑,却被对方一掌打在尚未痊愈的伤口处——是从细作手中救下秋六姑娘时,被草丛中竖起的尖锐树枝刺入所伤。
  铁打的人也不能抗拒身体的本能反应。
  借着薛寒因吃痛动作稍缓的那一瞬,秋蘅在半空一个翻身落地,拔腿便跑。
  薛寒知道追不上了,双目如寒星,盯着那道越来越远的身影。
  “大人,人跑了吗?”胡四带着人追过来,气喘吁吁。
  “跑了。”薛寒捂着肩头,淡淡道。
  胡四定睛一看,脸色大变:“大人,您流血了!啊,还是原来的地方!”
  “伤口裂开而已,不严重。”薛寒再望了蒙面人消失的方向一眼,转身往回走。
  胡四追在一旁,碎碎念:“怎么伤在同一个地方呢?这伤上加伤得多疼啊!大人,您这后肩可能流年不利,要不去寺庙给它拜拜吧?”
  薛寒嘴角狠狠一抽。
  只听说人流年不利,没听说过单单一个肩膀流年不利的。
  “大人,您就该把伤彻底养好了再出来。细作抓不完的,行刺高官的歹徒也不是就咱们皇城司负责……”
  没必要太认真,无论是韩悟还是袁成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就死呗。
  当然这话胡四不好说出口,但他相信大人和他心有灵犀。
  薛寒看一眼嘴巴不停的下属,言简意赅:“闭嘴。”
  回到衙署,薛寒翻出金疮药,盯了一瞬才递给胡四:“帮我上一下药。”
  “嗳,好。”胡四看了看装药的瓷瓶,“呦,仁心堂最好的金疮药啊,可不便宜……想起来了,是红——秋六姑娘让她的嬷嬷给您送来的。”
  红豆糕还怪有先见之明嘞,这不大人很快就用上了。
  也忒快了,之前的伤压根就没好……
  “省着点用——”药粉撒在伤口上的疼痛令少年声音有些哑,补充一句,“贵。”
  胡四嘴角翘起,笑得意味深长。
  也不知大人是真嫌贵,还是舍不得用。
  “大人。”
  “说。”
  “听说红豆补血呢,要不去和秋六姑娘说一声,您又受伤了,再讨些红豆糕来?”
  “胡四。”
  “哎。”
  “你不要拿人家姑娘的名节取笑。”
  “是。”胡四收起嬉皮笑脸,悄悄摇头。
  明明是秋六姑娘又送红豆糕又送金疮药,心里说不定多倾慕他们大人呢。大人也是,本来不吃红豆糕的,现在还爱吃了。
  这不是两情相悦是什么?偏偏大人嘴硬。
  “袁宅那边,这几日你多盯着点……”薛寒谈起了正事。
  而这时的秋蘅已经回到了冷香居。
  “姑娘回来了。”芳洲迎上来。
  秋蘅一边脱衣裳一边道:“说过多少次,不用等我,早点睡。”
  “睡不着,反正可以晚起的——”芳洲一顿,变了脸色,“姑娘你受伤了?”
  秋蘅摊开手看看掌心血迹,语气莫名:“没受伤,别人的血。芳洲,去准备些热水,我洗个澡。”
  屏风后,除去所有衣裳的少女坐进半人高的木桶中,被温度适宜的热水包围。
  疲惫随着灰尘一同扫尽,秋蘅抬起手,盯着掌心出神。
  白净的掌心,已不见一丝血迹。
  她故意的。
  她知道薛寒那里伤口未愈,是他的短处,于是故意打向那里,好为自己争取脱身的机会。
  而结果也如她所料。
  秋蘅双手掬起一捧水,撩向肩头。
  少女的肩雪白无瑕。
  薛寒后肩的伤是为了救她而受的,而今日她往他的伤口里撒了一把盐。
  她可真不是人啊。
  秋蘅叹口气,无奈笑了笑。
  怎么办呢,必要的时候别说伤人,杀人也不是不可以。
  沐浴后,秋蘅换上一身雪白的里衣,往床榻上一倒,沉沉睡去。
  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巷子,身后追兵急促的脚步声,好不容易跑到巷口,立在那里的沉默少年。
  他等到她靠近,毫不犹豫抽刀砍来。
  她也毫不犹豫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刺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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