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山月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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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山月》
  作者:冬天的柳叶
  简介:
  京城近来的新鲜事:永清伯府自幼走丢的六姑娘找回来了。不少人想瞧瞧这个乡野来的丫头是如何上不了台面,没想到秋六姑娘竟是位香道高手,成了许多追求风雅之人的座上宾。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秋蘅心道:比起制香,我更擅长除妖。
  楔子
  靖平二十八年,靖平帝驾崩,幼主继位,转年改元隆兴。不过年余,北齐大军逼近京城,幼帝南逃定都林州。
  隆兴三十四年,林州沦陷,隆兴帝携后妃、群臣自焚于宫城。至此,夏彻底灭亡,山河百姓沦落异族之手。
  三年后。
  “放开我,放开我——”林州城早已恢复热闹的街头,一名清秀少女竭力挣扎着向路人求救。
  身穿华服的男子冷冷扫一眼路人,劈手打晕少女扛在肩头,大摇大摆离去。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被旁人死死拉住:“不要命了,那可是贵人。别说带走一个民女,就算当街杀了人也不用偿命的!”
  杀人偿命,从来天经地义的事,可如今的世道却变了,齐人打杀夏人可减罪。
  街上一时是令人窒息的安静,只有一只绣鞋孤零零躺在地上,提醒着众人一名花期少女的凋零。
  突然一声抽泣,不知是谁没控制住哭出了声,很快又没了声音。人们沉默着散去,还驻足停留的三人就显眼起来。
  三人中,那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侧头,对身边少年微微颔首:“终于沉得住气了。”
  少年垂眸无言,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
  “走吧。”老者当先迈出一步。
  他看起来已很衰老,步伐却不慢,少年走在身边,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跟在身后。三人穿街走巷,脚步不停,最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广阔的断壁残垣。
  此地无人也无声,忽有鸟儿飞来,似乎嗅到了不详的气息,匆匆展翅而去。
  少年望着倒塌的殿宇,焦黑的砖石,三年前那场大火仿佛重现眼前。
  好多人在惨叫,在哀嚎,在打滚,那立在火中的帝王却一声不吭,把目光投向她所在的方向。
  后来她想,人能忍住烈火焚身之痛,大概是亡国的痛太痛了。
  “阿蘅——”老者喊出少年的名字,“换好衣裳,回家去吧。”
  “回家”二字如细针轻轻扎在少年心头,令她瞬间回神:“我……真的能回去吗?”
  迟疑的语气一开口,原来是女郎。
  老者肃穆的面上浮现一丝笑:“时间到了,回家吧。”
  少女不再犹豫,拎着包袱绕到一处断墙后,不多时换好女装走出来。
  青布衣裙,头挽双髻,再简单不过的打扮。
  是她十年前来到这里的样子。
  十年的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凝固了。
  同样没有多少变化的还有皇宫后苑的鹊湖,明明那场大火烧毁了一切,眼前的鹊湖依旧波光潋滟,碧水幽幽。
  少女不觉走近一步,又转身。
  “去吧。”老者抬抬手,欣慰、不舍、沉重、痛楚,种种情绪从眼中闪过,复杂至极。
  少女抿抿唇,跪了下去,额头贴地:“先生保重。”
  她抬头,涌上泪意的眼望向一直沉默的中年男子:“福伯保重。”
  中年男子声音沙哑,难掩颤意:“阿蘅也要保重啊。”
  少女迅速转身,竭力控制着颤抖的身体跃入湖中。
  不曾在老者与中年男子面前落下的泪终于涌出,融入了冰冷的湖水。
  第1章 归家
  青山连绵,山谷清幽,一口深潭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深不可测。
  如翡水面突然荡开,冒出一个人来,惊得在潭边低头饮水的小鹿四散而逃。
  阿蘅抹了一把脸,左右张望,看到熟悉的景象神色一震,掩面而泣。
  回来了,先生没有骗她,她真的回来了!
  顾不得想太多,阿蘅第一反应就是回家,才刚上岸就听一声炸响,一道闪电直直劈在了水面上。接着又是滚滚雷鸣,大雨伴随着划破长空的道道闪电瓢泼而下。
  阿蘅拔腿往家的方向跑,身后电闪雷鸣紧追不舍,莫名生出一个念头:这雷电倒像是专为了劈她而来。
  凭什么?这本就是她的家,她该在的地方!
  一股怒火升起,稍稍压下了归家的激动,阿蘅脚下速度更快了。
  雨幕雷电中少女迅疾如风,在山路上一掠而过,若有旁人瞧见定会怀疑是鬼魅。
  前方终于出现了屋舍的轮廓,阿蘅放慢脚步。
  她家离山口最近,前面就是了。
  许是这场急雨的缘故,不见村中有人走动,这让浑身湿透的阿蘅多了些安心,直到来到家门前。
  为什么……门口挂着白幡?
  阿蘅死死盯着她朝思暮想要回的家,如坠冰窟。
  轰隆一声惊雷,天地似乎都为之震颤,闪电如蛟龙狰狞着冲来。
  阿蘅被拽回心神,颤抖着手推开门,急切的呼声传入耳中:“娘子,娘子——”
  是芳洲的声音,而会被芳洲唤作“娘子”的是娘亲!
  阿蘅踉跄着跌进屋中。
  抓着妇人手臂哭泣的少女听到动静看向门口,先是愣住,继而眼里迸出巨大惊喜冲了过来:“姑娘,你回来了!”
  阿蘅仿佛没有听到少女的哭喊,直直冲到床边,握住妇人的手:“娘——”
  双目紧闭的妇人眼皮颤了颤,努力睁开眼,看清眼前人死寂的眼中有了神采:“蘅儿,蘅儿你回来了!”
  阿蘅不停点头,带着哭腔:“娘,我回来了,您怎么了?”
  面色枯黄的妇人露出一抹艰难的笑:“娘没事,娘就是惦记你……”
  阿蘅心如刀割。
  娘亲哪里没事,分明是油尽灯枯之相……
  “芳洲,没有给娘请大夫么——”
  阿蘅话音未落,妇人就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几乎喘不上气,仿佛风中随时熄灭的烛火。
  “娘——”阿蘅骇得一边喊,一边轻拍妇人的背。
  妇人用力抓着她的手,喘息着问:“蘅儿,你去哪里了?有没有受伤?为什么这么久才回家?”
  “我……多久没回家?”阿蘅忍着剧烈的心跳问。
  “姑娘失踪十日了!”插话的是芳洲。
  “十日?”阿蘅脸色苍白,喃喃自语。
  她被好友推入深潭,在三十年后山河破碎的大夏待了十年。
  她的一年,原来是娘亲他们的一日……可短短十日娘亲为何病入膏肓?那门口的白幡又是因何而挂?
  寒意钻入骨髓,一个猜测呼之欲出,可阿蘅不敢问出口,怕刺激病危的母亲:“娘,您先休息吧,我去给您请大夫——”
  “不要请大夫,不要请大夫!”激动之下,妇人竟猛然坐了起来,神色惊骇欲绝。
  “好,好,不请大夫。”阿蘅柔声安抚着妇人,心中疑团重重。
  娘亲为何对请大夫反应如此激烈?
  这时,突然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雷声不知何时停了,敲门声清晰入耳。
  阿蘅看了芳洲一眼。
  芳洲跑出去拉开了门,不由愣了:“你们是?”
  门外站着两个撑伞的人,一男一女,身着绸衣,其中妇人笑问:“请问是陈桥陈郎君家么?”
  陈桥是阿蘅父亲的名字。
  芳洲警惕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京城来的,来找陈郎君有事相问。”
  “我家主人过世了,你们回吧——”
  芳洲正要关门,身后传来一声响,是粗瓷碗掉落地上发出的脆响。
  阿蘅快步走出来,无视芳洲担忧的眼神,盯着妇人问:“你们从京城来?”
  妇人见到阿蘅的瞬间瞳孔骤然放大:“像,太像了!”
  管事模样的男子要比妇人冷静许多,以审视的目光打量少女,也不禁点头。
  确实像那位早逝的三太太,只是怎么浑身湿透了也不换衣裳?
  “咳。”男子咳嗽一声,提醒激动的妇人,“还是先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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