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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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反复呢喃着:“你放心……”
  忽明忽暗的火光将他切割成一块块碎片,或是惊恐,或是悲痛交织。
  火焰像狰狞索命的恶魔,尤承脸色惨白,又听得风声呼啸,脊背处升起冰冷。他不敢再多待,仓皇逃走。
  他走后,陆观南才从树后出来,捡起一根木棍,走到火前,慢慢拨弄着还未烧完的黄纸,漆黑平静的眼眸中跳跃火光。
  次日,清晨,大街小巷已传来吆喝声,各类早餐铺子白雾升腾,香味飘散。
  “砰——”
  一个青年人被丢出富安赌坊,嘴里“哎哟哎哟”地嚷个不停,他蜷缩着站起来,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狗仗人势的东西,真当老子没钱吗!老子这就回家去拿钱,叫你们把裤子都输光!”
  将他丢出来的几个人高声嘲讽,“朱兴你他妈不就是尤府的一个奴才吗,在这放什么大话!来来来,拿钱来,我倒要看看有多厉害!”
  众人哈哈大笑。
  “你们……你们等着!”朱兴气得满脸通红,扭头就跑。
  赌坊的人又是哈哈大笑。
  朱兴顶着乌黑的眼圈,眼中布满了红血丝,脚步虚浮,约莫有三日没合眼了。尽管已经虚弱得不像样子了,他满心还是赌钱。他又啐了一口,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刚才几个狗东西。
  “等老子拿出钱来,跟你们赌上个三天三……”
  话还没说完,眼前忽然一黑,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四个人,模样凶狠,将他牢牢围着。他还没来得及求饶,便感身体一痛,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再次睁开眼时,是被泼了冷水,激得他瑟瑟发抖。
  待看到面前的人时,更是吓得大叫一声,“祁、祁王殿下!”
  祁王手里提着刀,眉毛紧紧压在眼皮上,透出凶悍,很像个杀人犯。而祁王右边坐着的人,面上虽没什么表情,但气势不输祁王。
  祁王从东梧卫的手里接来几包沉甸甸的银子,摔在朱兴的跟前,发出一声咚响。
  祁王厉声道:“你一个尤府的小厮,怎会有这么多的银两?老实交代,否则本王便将你扭送到京兆府,告你一个盗窃之罪!”
  “这,这……”
  朱兴“这”了个半天,硬是没憋出一句话来。
  “嗯?!”祁王冷笑,“好,不交代是吧,来人!”
  “王爷饶命啊,这是小人自己攒的……”
  “放屁!”祁王抬起一脚,踩在朱兴的手掌上,“整整五百两银子,你才有多少月钱,要攒几辈子才能攒到三百两?又有多少够你去赌坊挥霍的?我问你,这是不是尤承给你的封口费?”
  朱兴大惊,瞪大的眼珠子乱转,惊恐之意不言而喻。
  “你是尤笠的小厮,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祁王揪着他的衣领,已经怒不可遏,“你若敢不如实招来,银子你拿不回去,命也得留在我祁王府!”
  “草民、草民……”
  陆观南淡声道:“你若招了,王爷自会保你周全,三百两如数奉还,还会再给你五百两作为报酬。你若不招,只有死路一条。”
  “我招我招……”朱兴怕没钱更怕没命,将他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招了出来,太紧张而语无伦次,“那天晚上,下大雨,我给少爷送饭,少爷让我送他跟着老爷,到了花月街,然后又让我先回去,不用来接他……”
  “尤笠是跟着尤承出去的?”陆观南问。
  “是,我就知道这些,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王爷您放了我吧!”
  祁王松开他的衣领,转身便走。东梧卫将朱兴的嘴堵起来,严词警告。
  陆观南将门带上。
  “王爷,鸿胪寺卿或许跟许国细作有勾结。”
  祁王神色阴沉,“此事不可声张。这几日辛苦你东奔西走了,在府上好生歇息吧。府上有一些陛下御赐的珍贵药材,对你的伤病极为有效,待会我会让宋回春拿给你。阿纵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本王自会想法设法救他。”
  语气不容置疑,说一不二。
  陆观南薄唇紧抿,道:“是,王爷。”
  祁王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拂袖离去。
  陆观南在廊下,抬手勾了勾还沾着露水的竹叶。右手食指的红色齿印早已消失了,陆观南出神地看着,仿佛它还存在。
  照日堂。
  祁王小心翼翼地从密盒中取出一封书信。
  展开信纸,信上密密麻麻写着字。
  右起第一列,是——
  鸿胪寺卿,尤承,好财色,贪墨,收受敌国贿赂,与明曦公主有利益往来,为己谋私。
  这封信,居然是真的吗……
  第100章 气定神闲
  织蝉司。
  一大清早,便在动用大刑。
  凌当归躺在牢房湿冷的床榻上,耳畔回旋着时近时远的哀嚎凄厉声,毛骨悚然。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凌当归听得头皮发麻,浑身难受,心脏伴随着那惨叫声一阵一阵抽痛。
  光从高处的窗子照下来,凌当归紧锁着眉,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那声音仿佛具有强大的穿透力,挥之不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声音终于停了,恐怖阴森的氛围弥漫整个织蝉司。
  凌当归掀开被子,脸色惨白,大口大口地呼吸,却被那浓郁的血腥味给呛住,顿时胃里翻江倒海,险些吐了出来。身子冷热交加,被吓得不轻。
  织蝉司百般酷刑,能死算是一种幸运。
  他扯着帕子擦汗。
  兵刃碰撞的刺耳声,从远处渐近,织蝉司指挥使周关山满身黑血地过来了,停在凌当归的牢房前,微一拱手:“世子殿下。”
  凌当归看他煞气腾腾的,心脏又是一抖,坚守人设,嘴上不饶人:“周指挥使,你是刚从地狱爬上来吗?跟恶鬼一样,回去换件干净衣裳再来见本世子。”
  周关山只是随手擦掉衣上遮住了蝉鸟的鲜血,“冒犯世子,是臣之过错。”
  凌当归扔掉帕子,倚靠着石墙半躺,姿态眼神中满是傲慢与瞧不起,“你算什么‘臣’,不过是朝廷鹰犬罢了,也配在本世子面前耀武扬威。你真当我蠢吗?你周指挥使亲自上阵用刑,不就是为了杀鸡儆猴,演给我看的吗?你以为我会害怕?”
  “滴——获得100积分,累积11200积分。”
  周关山冷硬道:“七日已到,您若是再不招供,织蝉司便只能用刑了。”
  “你吓唬我?”
  凌当归双手缩在被子里,哪怕再怕,也绝不露馅。
  他盯着周关山冷笑,将桀骜不驯、不知天高地厚的反派世子嘴脸表现得极为精湛:“我爹是祁王,是陛下的亲弟弟!当我吓大的?你有本事动我一个试试?”
  “臣奉的正是陛下的口谕。”周关山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是冷酷的死人脸,“还望世子殿下能够体谅陛下,俯仰隆恩,莫让陛下难做。”
  “我如何让陛下难做了?”凌当归表情凶狠暴躁,“谁知道尤笠怎么死的?!反正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知道,你们都想逼我认罪,都想让我死!”
  周关山看了眼属下,“那世子殿下就不要怪罪臣无礼了。”
  属下上前,正欲开牢房的锁。
  一道冷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呵斥道:“周指挥使想做什么?未得皇令,便要对天潢贵胄施以私刑?!你好大的胆子!”
  周关山回头,行礼道:“祁王殿下,此乃陛下授意。”
  祁王风风火火,一步并作三步走,气势威严地站到周关山面前,沉声质问:“陛下?到底是陛下授意,还是明曦公主授意?!你织蝉司到底听谁号令?”
  周关山眼神一闪,冷静道:“自然是陛下,织蝉司唯陛下马首是瞻。不知祁王殿下此话从何听来,此事与明曦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祁王重重地冷哼,“本王刚从幽清宫过来,已得陛下恩准,与我儿说些体己话,不知周大人可否同意?”
  这话说得也是极为阴阳怪气。
  周关山面不改色,“王爷请。”
  随后便带着属下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不过是一条狗罢了,如此狂妄!”祁王忍住怒火。
  凌当归假装好奇,“父亲,您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这周关山竟听从明曦公主的话吗?他们俩什么关系?”
  “你得罪了明曦公主,如今你入狱,明曦公主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陛下虽给你关在织蝉司,但待遇还是照如从前,是明曦公主命令周关山,让你吃尽苦头。他们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怕是连陛下都不知道。”
  祁王隐去神秘书信一事,简单跟凌当归解释了一下缘由。
  “竟是如此!”凌当归假装震惊,“难怪青松苑那日,他频繁吹哨,看陆观南的眼神也凶神恶煞,原来是吃醋嫉妒。”
  “嘘!这是秘密,不可乱说。”
  祁王让护卫送上吃食和暖手炉汤婆子之类的御寒工具,见凌当归面容憔悴,不由心疼:“阿纵,那天雨夜,你到底干嘛去了?你若不告诉爹,爹怎么想办法洗刷你的嫌疑?后日就是十六,难不成你要在这破地方过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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