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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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襄洗漱用膳之后先是被提到立琼轩挨了容婉卿一顿训,而后又到安福堂请安又吃了祖母一顿训,出来之时,当头遇见急匆匆赶回府报信的小厮。
  “爹爹下朝了吗?”林襄随口问道。
  她心里想着的是:别待会还要挨第三顿训吧?
  结果就听那小厮回道:“国公爷怕是今日得迟回一会,还在宫里头呢。”
  “唔…甚好。”林襄放心了。
  “怕是也不太好。”那小厮苦笑了一下,“今日太学学子于宫殿外候着请命,要求陛下严查平西侯府杀害朝臣一案,将宫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上朝的大人们怕是一时半刻也出不来呀。”
  “什么?”林襄眼皮一跳,把伞柄往高推了推,看着那小厮,“此话当真?可是你亲眼所见?”
  “千真万确,小的亲眼所见呐。”
  “要命了!怎么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林襄提步就往外走,边走边头也不回道,“春桃,吩咐人套车,我要出去一趟。”
  “…啊?下,下着雨呢。”
  ***
  宫门前跪了一地的学子,放眼望去,至少有三五百人。
  雨中,一个个天之骄子们就那么湿漉漉地跪着,约莫他们出来的时辰早,那时天还没下雨,只见许多学生没打伞,淋成了落汤鸡,一喊口号灌一嘴雨水。
  他们似乎不等到圣命不罢休,腰板挺得直直的,虽未入仕,但颇有文人风骨。
  最后排边角处有一名身着灰衣袍的学子,口号喊得义正言辞,他正喊着口号,突然头顶雨水一停,一柄伞打了过来。
  那学子一愣,瞧见一个清俊模样的少年凑了过来。
  少年撑着伞蹲在他身侧,热情地搭讪:“兄台,大雨天的这是在干嘛呢?”
  那学子愤慨激昂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瞧见对方像是读书人,倒也没反感。
  他开口说道:“陛下遇刺刚刚脱险,尚未痊愈,举国哀痛,平西侯府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大摆筵席,如此张扬大讲排场!其心可诛!眼里可还有君臣道义!”
  “嘶…”那少年截断话音,“兄台言重了吧?听闻平西侯府是在办喜事,再说了,陛下已脱险,又不是——”
  又不是薨了。
  那少年卷了卷舌头,咂么着把那大逆不道之言吞了回去。
  “哼!你可知道平西侯府昨日诛杀朝臣吗?当众诛杀朝臣,这是要干什么?杀鸡儆猴吗?平西侯府仗着军功,无法无天!诛杀朝臣,即是冒犯天威!难不成手握重兵,要造反吗?”
  那学生瞧着十分愤怒,慷慨陈词之时整个五官都在用力,咬牙切齿的。
  少年疑似对“造反”二字过敏,听闻眼角就是一抽。
  “哎,嘘——”少年低咳了一声,“此话可不敢乱讲,污蔑诽谤朝臣亦是重罪,轻则杖刑,重则下狱,切勿妄言呐。”
  “怕什么!”
  那学子瞧着少年年少,面上不自觉带了几分清傲。
  “我朝开国以来,一向善于纳谏!再者,生死小于道义,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为国为民,宁愿死谏,不愿苟活!只求陛下严查平西侯府!”
  “呃…也不能这么说吧?还没断案呢,怎么就涉及到严查不严查。”书生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即打量着灰袍学子,恭维道,“兄台瞧着气宇不凡,不知师从哪个先生门下?”
  那学子倨傲地一扬眉:“郑云生郑夫子,听过没?”
  少年赧然一笑。
  “郑夫子你都没听说过?”灰袍学子撇撇嘴,“郑夫子乃陈太傅亲传弟子,当代大儒!陈太傅你总该知道吧?”
  “陈太傅乃帝师,久仰久仰,名师出高徒啊!”少年话锋一转,“诶?我说兄台,这事昨日刚发生,你们怎么一大早就听说了?”
  那学子理所当然道:“天子脚下发生这般重大之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唔…”林襄若有所思点点头,随后把伞递给他,站起了身子。
  这背后之手来势汹汹,一环接一环,下了一个连环套,一夜之间关于“平西侯府杀人案”就传遍了京城,就算是军报也没这么快吧?
  还怂恿煽动了太学院的学生!
  春桃赶紧上前给林襄遮雨,雨打在伞面上滴答滴答响着,林襄在一片请命声中轻声道:“还真是满城风雨啊!”
  第48章 都卫司,咱有人
  “姑娘,这些太学院的学生们理应算是寻衅滋事吧?皇城重地,怎么不见禁卫军驱散呢?”
  林襄往马车方向走去,闻言一顿。
  这话扎她的心了,此次顾卓青受封为建威将军,官升一级,陛下甚至提出要封她为忠勇侯,被顾卓青以万般不敢僭越祖制为由拒绝。
  大齐没有女性封公侯爵位的先例。
  陛下给足了顾家荣耀,在尊荣背后,便是如履薄冰。
  既是顾家如履薄冰,亦是陛下如履薄冰。
  夙夜难安的陛下既没有先帝那般驰骋疆土的体魄,可他又要担着这万里江山,他对手握重兵的将军既仰仗又忌惮。
  所以,这暗中才有人敢对平西侯府下黑手,杀重臣的威风,于陛下而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些,是昨日裴峥告诉她的。
  同理,太学院的学子日后就是朝廷栋梁,陛下怎么会派出禁军来反制,寒了学子的心呢?陛下需要文臣来制衡武将,这种事情,陛下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且闹吧,闹得越凶,于朝堂制衡越有利。
  春桃在身侧嘀咕道:“三人成虎,以讹传讹,学生们要在此地跪上半日,恐怕平西侯府就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既然他们要给陛下施压,戏岂不要做足些,不跪个大半日怎么好意思起来。”林襄一撩轿帘,回身对春桃道,“去把小虎子叫过来。”
  庞虎从人群中退出来,回到轿前。
  “交代你件差事。”林襄扔给庞虎一袋银子,“买包子。”
  庞虎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奇道:“姑娘,这是打算买多少啊?”
  “一锭不留,全花了。”
  春桃与庞虎对视一眼,均是一脸震惊,不知道小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襄吩咐道:“去找几家上好的早点铺子包圆了,就说有位同仇敌忾的大善人要请淋雨的学子们用早茶。”
  春桃与庞虎异口同声:“啊?”
  林襄手中随意摆弄着一只竹笛,吹了几个能把老鼠难听到遁走的破音,笛声在拐了个奇特的弯之后戛然而止。
  她抬起眼皮,意有所指地看向庞虎:“早上打祖母屋里出来的时候,疑似听到今日是斋日,这样吧,好事成双,咱们今日…喂狗!”
  春桃似懂非懂,对庞虎小声说:“姑娘指桑骂槐,说太学学子是狗。”
  庞虎那张细条脸会意一笑,对春桃神神秘秘地挤了下眼睛:“此狗是真狗。”
  春桃一脸莫名其妙,那不还是狗么?
  老天爷似乎也来凑热闹,还有三五日才入冬,也不知怎么回事,天空的雨飘着飘着就成了雨夹雪。
  学子们冻得瑟瑟发抖,但一个个仍跪得笔挺,大有文臣死谏的忠骨。
  其间有小太监出宫门传话,说是陛下自有圣裁,请各位学子们回吧。
  学子们不依不饶,非要等到严厉彻查平西侯府的圣命下达才走。
  小半个时辰后,热气腾腾的肉包子送到。
  突如其来的包子打断了请愿学子的节奏,一时没人喊口号了,纳闷地四下张望。
  学子们窃窃私语:“这是谁送来的包子?”
  正在派发包子的一个饭店小二摇摇头,笑道:“小的也不清楚是哪位善人,买主说那位善人担心学子们寒雨天挨饿,特意送来的。”
  他边忙活边又叹道:“今日这天气受罪,瞧瞧这雪花飘的,来来,这里还有给各位贵人们准备的热汤,喝一些暖暖身子吧。”
  一学子鼻子嗅了嗅:“这包子怎么闻得香气四溢?好特别的味道。”
  饭店小二憨厚地笑笑:“许是运送的车马里燃着香料的缘故吧,买主雨天头疼,燃了一支香。”
  那学子也没在意,不由自主吞了几口唾液后挺挺腰板,继续请愿。
  雨不小不大地下着,不知何时起,雨声中似乎隐约多了一道声音,有一道断断续续的笛声,那笛声不成曲调,听着很奇怪,但似乎又自有它独特的一种腔调。
  “啊呀!”突然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
  就见不知从哪冲进来一条狗把一学子身侧的笼子冲翻在地,香气四溢的包子叽哩咕噜洒了一地,那狗疯了一般开始狼吞虎咽。
  学子噌一下站起了身子,往一侧躲去,由于跪久了,腿麻,踉跄了几下险些摔个狗吃屎。
  紧接着他一回头,就见哪里只是一条狗,四面八方,不知从哪窜来许多条脏兮兮的流浪狗,它们闻着肉味龇牙咧嘴一轰而来。
  “哪来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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