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给失明反派后 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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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晏雪摧不错分毫地凝视着她,连她嘴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与瞥向彭望的余光亦看得清清楚楚。
  直觉告诉他,她一定知道什么。
  宣王妃冷静下来,恭声回话:“罪妇不知陛下何意,自柔宜郡主生辰宴后,罪妇与王妃便再未见面,更无交情,如今罪妇与宣王在府中闭门自省,不见外客,又怎会有王妃的消息?罪妇还以为,陛下准备立后了。”
  晏雪摧轻笑:“是么?”
  宣王妃看着他阴戾沉冷的面色,实在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昭王登基后,池颖月始终未曾露面,昌远伯府也被封锁消息,想必是替嫁之事败露了。
  可此事乃池家一手谋划,任谁也怀疑不到她头上来,她不过暗中推波助澜一把。
  彭望扮作路人,隐在人群中故意诱导,连当地百姓都未必听得出蹊跷,遑论那时晏雪摧还远在京城,暗卫还未搜查至山东境内,她便早早召彭望回来了。
  思及此,宣王妃大胆试探道:“此人乃我府上护院,不知所犯何事,竟触怒了陛下?”
  晏雪摧淡笑:“所犯何事,这得问他自己了。”
  彭望被扣押在地,急忙辩解:“陛下明鉴,奴的确是王府护院,方才只是见陛下突然到访,怕殿下与王妃毫无准备……”
  晏雪摧视若无睹,却突然转向宣王妃,“有件事外人不知,朕想皇嫂有必要知情。”
  宣王妃暗暗攥紧指尖:“……陛下请讲。”
  晏雪摧凝视着她,“宣王兄曾养过一名外室,这外室与朕的昭王妃出自同门,容貌相似,还曾怀过宣王兄的骨肉……不知皇嫂知情否?”
  宣王妃已是冷汗涔涔,僵硬地扯唇道:“罪妇……并不知晓。”
  晏雪摧目光如刃:“不知晓?可皇嫂看起来一点都不吃惊。”
  宣王妃抿唇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寻常,罪妇也实难阻拦。”
  晏雪摧却步步紧逼:“如今那外室在朕手中,真正的昭王妃却下落不明,不知皇嫂可知?”
  宣王妃面露诧异:“竟有此事?”
  晏雪摧审人无数,再精湛的演技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眼前这个,或许有几分聪慧,可终究是娇养深闺的世家女,何曾应对过这些?
  她的气息已经乱了,连尾音都带一丝颤抖。
  晏雪摧唇边笑意凛冽:“朕今日来,自是查到一些事情,如若皇嫂执意兜圈子,不肯说实话,那就休怪朕,采取一些皇嫂不愿看到的手段了。”
  宣王妃紧紧咬唇:“罪妇不知陛下想听什么实话,欲加之罪,罪妇无话可说,横竖不过一死,我宣王府落到如今境地,也不惧一死了!”
  晏雪摧嗤笑:“死,未免太便宜了。”
  他语调微沉:“傅敏结党营私,滥用职权,先帝念及他操劳半生,准他卸任返乡,可朕初登大宝,若无雷霆手段以儆效尤,恐怕不能服众。”
  宣王妃听他竟然提及祖父,一时脸色煞白,死死掐住指尖才能勉强维持表情。
  晏雪摧道:“只要皇嫂从实招来,朕或许还能容他寿终正寝,可如若皇嫂不配合……”
  “让朕想想,”他轻笑一声,“先从黥面开始,就在傅老额中刻一个‘奸’字,如何?他日九泉之下面见傅家列祖列宗,傅老也算有个交代。”
  “陛下!”宣王妃浑身剧颤,喉咙几乎喊破了音。
  黥面对清直文臣而言简直奇耻大辱!
  晏雪摧继续道:“再剥去衣冠,当街刑杖,将其罪行昭告天下,以警示群臣,死后朕再为他亲笔赐谥,就取‘缪奸’二字如何?如此也能遗臭万年了。”
  宣王妃几乎崩溃:“我祖父一生殚精竭虑,为国操劳,如今他年事已高,早已不问朝政,殿下岂能为一己之怨,如此羞辱老臣?”
  晏雪摧:“他以权谋私,党同伐异,悖乱法度,教令失当,放在哪朝哪代,也算不得纯臣!朕本欲全他安享晚年,是皇嫂不让。”
  他冷冷盯着她惨白如纸的脸色,转身下令:“传令锦衣卫,将傅敏押解归京,行黥面之刑!”
  程淮当即领命告退。
  “陛下不要!”宣王妃终于崩溃地跪倒在地,声嘶力竭:“罪妇……罪妇的确知道一些线索……”
  她隐去了彭望的诱导,只颤声道:“罪妇只是派人跟着池颖月,不曾想那竟是昭王妃……她母女在长清遇大雪封山,一直被困山中,现今如何,罪妇也不知晓……”
  晏雪摧双目骤红,骨节攥出错位的声响。
  难怪翻遍整个江南都找不到人,原来还在长清境内!
  整整一个冬天,如今都已是三月了。
  他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撕扯着下坠,哪怕只在脑海中过一遍,脏腑中都要沁出血来。
  转身欲走,宣王妃在背后哭喊:“求陛下开恩,放过我祖父!”
  晏雪摧步伐微顿,面容阴沉至极:“她若有分毫损伤,朕必会让你傅家死无葬身之地。”
  短短半日,晏雪摧交代好朝务,命现任首辅监国,随后亲自带人策马出京,直奔山东长清。
  这一路日夜兼程,风驰电掣。
  他几乎不敢想,她那么单薄的身子,带着病弱的母亲,如何在冰天雪地的深山熬过去……
  近千里的行程,马车最快也要十天半月,晏雪摧一路疾行,不眠不休,每到驿站便换一匹快马,终于在三日后抵达长清。
  山路蜿蜒,曲折难行,众人兵分几路寻找,终在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之处,遥遥望见那宣王妃口中的破败庙宇。
  晏雪摧当即策马疾驰,直奔破庙而来。
  行至庙外,推门而入时,双手几乎止不住颤抖,可进门却发现,四下寂静无声,竟早已人去楼空。
  晏雪摧双眸骤然充血,额头青筋直突,毁天灭地的躁怒几乎要将这破庙焚毁殆尽。
  他竭力平复下心绪,目光掠过庙内用剩的柴火,木棍支起的锅架,窗缝中填满的碎布,收拾干净的板床,确定此处不久前的确有人居住过的痕迹,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她还活着便好……
  程淮小心翼翼上前:“许是雪融化后,娘娘下山去了。”
  晏雪摧复又催马下山,也难怪她们会被困在山上,哪怕是距离最近的村镇,也是一段迂回曲折的山路。
  来到山下村镇,他命人一家家地搜查池萤的下落,果真有了线索。
  据镇上饭馆的掌柜称,前阵子的确有一对面生的母女随猎户下山,在镇上采买干粮,又雇人驾马车,早在上个月就离开了。
  晏雪催紧攥缰绳的指腹渗出了血,喉咙艰涩地滚动着,哑声下令:“沿路搜问,确定她们去向何处,南直隶继续加大搜寻力度,严查近日入城的母女。”
  暗卫当即领命。
  南直隶早在数日前便得了消息,确定正是皇帝要寻的母女,本已派人去信京城,没曾想竟听闻陛下亲自南下寻人,搜查的官兵干脆按兵不动,只着人暗中盯守,不敢再有任何差池。
  晏雪摧闻讯,已顾不得休整,当即快马加鞭启程前往江南。
  那厢池萤靠猎户的救济撑过了寒冬,等山中雪化,薛姨娘风寒好转,她们便也不再耽搁,下山采买了足够的干粮,打算继续上路。
  山中与世隔绝,直至镇上她才听说永成帝驾崩,新帝已
  于岁末继位,可问及皇帝名号,百姓却纷纷摇头。
  山野之间远离朝堂纷争,众人只从里长口中,得知新皇登基,蠲免赋税,如今年号靖安,并不知是哪位王爷登基。
  池萤心下不由得忐忑起来。
  她知道几位皇子一直以来明争暗斗,殿下双目失明,不知这新帝可会对殿下不利。
  直到去镇上看到张贴的皇榜,问过路的乡绅,对方说是昭王登基,她几乎不敢相信,后来在镇上雇了一名走南闯北、跑过商队的镖师,护送她们前往江南,这镖师在州县都有认识的衙役,也说是昭王登基。
  衙役总不会胡言乱语,果真是殿下做了皇帝!
  池萤简直按捺不住内心的欢喜,殿下能登基为帝,想必眼疾已经痊愈了,才能在夺嫡之争中安安稳稳地走上权力巅峰。
  可欢喜之余,心里又藏不住悲伤。
  她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庙堂山野,相隔千里,他站在那万人之上的鼎峰,受万人朝拜,而她身如蜉蝣,渺小得像一叶浮萍。
  池颖月会是顺理成章的皇后,而她与他,云泥之别,此生再难相见了。
  ……
  池萤听从镖师的经验,用从香琴那里学来的梳妆术,将脸化丑化黑,叫人瞧不出原本的容貌,路上也更加安全。
  二月底,母女俩总算抵达江南。
  池萤咬咬牙,花一半的存银在苏州府买下一处小院,院子不大,但胜在清新雅致,母女俩住绰绰有余。
  池萤花了几日功夫,将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桌椅床榻都是先前东家留下的,池萤裁了新的布料做床褥,又给薛姨娘裁了两身春衣,买了花和菜种,园圃两边,一面种花,一面种菜。
  日光熙和,满园春色,廊下置一藤椅,两人坐在摇椅上晒太阳,数月来山中的困苦、路途奔波的艰辛,都在春光摇曳间慢慢地散去了。
  至于生计,她并不担心。
  她能做点心和刺绣,可以先试着摆摊,若生意好攒些钱,就自己开个铺子。
  苏作闻名天下,她也能找绣娘再学些刺绣的技法,有一技傍身,总归是吃穿不愁了。
  只是夜深人静时,还是会想起那个人。
  终究做过大半载夫妻,有过那么多亲密温存的时刻,爱意在血肉中生根,哪里是那么好剥离的呢。
  她也不想忘记他,就这么藏在心中小小的角落,夜半无人时偷偷地想他,想他含笑的眉眼,温暖的怀抱,缱绻的亲吻,还有那一声声亲密的“阿萤”……就当他唤的是“阿萤”吧,横竖唤的是她这个人。
  窗外忽然起了风,春雨淅淅沥沥地落下。
  池萤枕着雨声,倏忽想起院子里还晾着笋干,她赶忙披衣起身,冒雨跑出去收拾。
  黑夜似乎格外的沉,她仿佛出现了幻听,那雨中似乎夹杂着异响,风声,马蹄声,似还有兵器的摩擦声,仿佛近在门前,又像隔着很远。
  池萤心口忽如其来地一阵窒闷,仿佛被什么沉沉地压着喘不过气。
  她迟疑地走向院门,轻轻拉开门栓。
  木门打开的瞬间,呼吸几乎猛然一滞。
  门外旷地上,一列兵马潮水般黑压压地肃立,为首之人一身玄袍,面容隐在潇潇夜雨之中,周身气息阴沉如墨。
  池萤微微抬起头,隔着漆凉雨幕,直至看到那张久违的面容,心口骤然一紧,眼眶也慢慢涌上酸涩的热意。
  是他,竟然是他……
  她在做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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