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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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会定在酉时开,亥时结束。
  这个时间是太阳下山的时候。
  按理太子殿下如此重视,殿内地毯、灯火也该布置起来。
  太子殿下踩踩地上光滑的金砖又看看榫卯悬梁
  “就这样吧,周太爷的孙子刚过头七,孤给他看金碧辉煌、觥筹舞乐多戳人心窝子,简单点儿好。”
  没人觉得太子的意图是体贴老人,真体贴,会选这个时间宴请?
  请帖是太子亲笔书写,太子殿下的楷书极具个人风格,率意灵动秀骨凌然,宴请人除了没了的王李两家,苏州内大大小小二十多个数得上的豪绅都在其中。
  崔家是第一个收到宴帖的。
  崔容声对送信的金甲卫士十分客气
  “太子殿下可还有其他交代?”
  金甲卫士:“太子殿下让属下带话,您是第一个收到请帖的人。”
  崔容声眼皮子狠狠一跳。
  “草民知晓了。”
  给了金甲卫士小费,崔容声客客气气把人送走。
  前些日子他将崔家的田产、铺面、山头,拟了单子上呈,只需太子点个头,崔家立刻就能交接。
  只是太子一直没给话。
  崔容声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太子反悔,觉得崔家还是死了的好,杀个回马枪。
  直至今日,崔容声终于知道太子的意图了。
  他是第一个收到请帖的人,他配吗?他不配,那为什么他是第一个?他特殊在哪里?
  他是献上所有家当投诚的,太子是想让他作出表率,给后面收到请帖的人看看。
  照这个标准来。
  这哪是什么宴会,这是阎王点名呢!
  所有收到请帖的人都上了太子点名册,要是不拿出诚意来,宴会上就得小心了。
  崔容声也不犹豫,出动所有马车,拉着一箱箱礼品,队伍绵延十里不断,敲锣打鼓清唱礼单内容,务必告诉所有人崔家为太子倾家荡产了。
  这一举动引得万人空巷,比新嫁娘十里红妆的轰动还大。
  毕竟新嫁娘不会当街清唱嫁妆单子。
  崔家献给太子的东西,每一样都惹的外人红眼,富!太富了!
  金子是几百斤的,银子是十万两起步的,珍珠以箱论,铺子以地区计数,田产几十万亩啊,其他的兽皮、丝绢都以千为单位。
  这场唱礼唱了一天!
  观者从一开始的哗然惊呼到最后的麻木。
  崔家这么富,周家、杨家会不会也是如此?
  不识字的百姓别说金子了,他们连银元宝都很少见,最让他们直观的感受到世家富裕的,是地。
  几十万亩啊!
  听得人一愣一愣的,他们要是有几十万亩地……不,别说几十万亩,百亩良田都不得了了,顿顿白面馍,日日有肉吃……
  简直想的人野火烧心,狼性大发。
  比起外人的看热闹,收到请帖的人就很苦逼了。
  跟礼?那可是倾家荡产啊!
  不跟?
  太子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你敢不跟,鸿门宴真可能会成为阎王殿。
  这可是个说杀就杀的主。
  太子来了仅一月,苏州就没太平过,刑场上的血还红着呢,每到午时,苍蝇满地,人经过那里都要绕着走。
  上官家主反应迅速,他麻溜的去整理族中田产、金银拉了单子,极速上供去了。
  太子之前单独召见六家,暗示他们会成为苏州新的五姓,上官家主在一堆叔叔伯伯辈里哪敢托大,早就主动出局。
  他想摆烂不代表想摆到阎王殿,他未出孝期年只弱冠,人生还有大把时候,钱没了再赚,人没了就真没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族中长辈十分肉痛,商量着金银细软给出去就给出去了,田产、山头是否可以留一留?
  这才是根基啊。
  上官家主聪明了一回。
  “伯老,崔家二十万亩地为何没想着留下一二?”
  “土地是每个王朝上位者的眼中刺,太子杀王李,真的只是因为他们欺压百姓,触犯王法吗?”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动了上位者的底线,土地!”
  “咱们哪怕把金银细软留下些都不能留地!”
  上官家的地有多少?
  一十三万亩。
  按照正常标准上官家人口加起来,本该有多少地?
  最多千亩。
  其他的怎么来的?
  有些能说的清,有些说不清。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祖辈留下的基业涉及全国各地,主宗落在苏州,其他旁支散于各地不计其数,主宗每年会派人去旁支收取租赋以及挑选可造之材带回来培养。
  没事时各自生活,一旦出了决定宗族存亡的大事,主宗有优先决定权,若旁支不同意,轻的闹一闹也就过了,重的主宗会选择与他们划清界限,生死不论。
  像崔家这样的世家,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家主决策错误,代价足够崔容声喝一壶的。
  压力可想而知。
  事实证明上官家主是对的,作为第二个献礼的世家,上官家主得到了太子殿下一份回礼。
  竹子玉雕,只有巴掌大。
  竹子在礼品中有‘竹报平安’和‘步步高升’的寓意。
  无论是哪一种,都能令上官家心安了,赴宴都坦荡了呢。
  刘家、夏家、花家、钱家、冯家,无一不是出了血,只是他们比上官家有骨气,田产只给出了一半。
  往行宫内运礼品的车马络绎不绝,有的压根儿排不上号,眼看赴宴时间快到了,唯恐太子殿下误会,特意呈上书信,表明不是他们不愿意送来是人太多,他们排不上队,望太子殿下通融。
  祁元祚大手一挥,开府库,那边儿也能排队。
  廷尉、司马、御史大夫、尹太尉,就连甘台明也闲不下来,一个个忙的似狗。
  太子殿下在前面痛快了,补官、调任、礼品的登记、土地收上来后怎么安排,异地的商铺怎么处置,都得他们善后。
  从皇帝到刘湖,这七天就没闲下来。
  只有祁元祚,悠闲的拨弄算盘,计算着他拿下的百万亩田产怎么分配,以及……某些人手里还有多少没上交的田产。
  这七天日夜不断的唱礼,不知唱红了多少的眼珠子,事情在周家派人送礼时进入高潮。
  百万亩田产!
  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
  珍珠碧玉招摇过市!
  差点掀起哄抢的暴乱。
  幸好有金甲禁军羽箭的威慑,才镇压下去。
  读书人为这几天的见闻写诗辩词作曲,大多离不开以下几点:
  世家真他爹的富啊!
  我为什么这么穷?
  怪不得太子坚决抄他们的家。
  这么多钱财充入国库上位者会用它们干什么?
  祁元祚巍然不动的拨弄他的玉算盘。
  这一算,有意思。
  周家居然倾家荡产了。
  投诚?
  不,给他上眼药呢。
  周家的礼全部是开着箱子在百姓眼皮子下送进来的。
  这场送礼风波在周家如此举动下掀起无法平复的浪潮。
  听到和亲眼见到的感受又是不同。
  现代有一个词,叫仇富。
  今日之后,这些人仇富的对象从世家变成了皇家。
  人人都知道国库有多富裕了,若处理不好,未来有一天,这些财富可能会成为捅向大齐的弩箭。
  啪嗒啪嗒的算盘珠子拨弄的脆响,太子殿下算了好几天了,不要礼单,不要账册,谁也不知道他在算什么。
  鸿门宴的前一天,周有璋一一抚摸三个儿子的牌位。
  今日是头七,明天是他儿子下葬的日子。
  狗太子却要他明日吃宴,心简直黑透了!
  既然他不仁,也别怪他不义!
  皇帝、皇帝的所有儿子,全部在苏州,身边只有三千禁军,这是多好的机会!
  若能一网打尽,杀皇帝!杀太子!留下一个威胁最小的皇子,然后协皇储以令公卿!
  他想过了,六皇子就很合适。
  性格软弱,存在感不强,母亲只是绣娘出身,好控制。
  他将周家底蕴献给太子是为了降低太子的警惕,让对方以为他心气散了,愿意臣服。
  而他故意开着箱子运上行宫,是为了让人知道如今行宫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只要拿下行宫,那些东西全是跟随他造反的人的胜利品!
  甚至还能享受皇帝的女人!
  王李两家一倒,他收拢了他们的私兵,总计有一万两千人,守城的士兵里面也有他的人。
  苏州城周家上下五百多人,全部听他号令,宴会当晚,夺城攻行宫,杀太子!换了齐国的天!
  这样才能告慰吾儿在天之灵!
  周有璋黑睛泛红,显然是入了魔。
  周老太爷不支持他造反,一口一个太祖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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