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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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纳托利似乎格外迷恋他的头发,叼起一丝被打湿的发梢,像狗叼东西那样凑上来,递给江昭生看。
  江昭生又羞又恼,正要伸手抽出自己的头发,阿纳托利却先一步,抽走了那根早已松脱的发绳。
  长发如瀑般瞬间披散下来,因长时间束着,带着自然的卷曲,同时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令人沉醉的玫瑰香气。
  阿纳托利的动作依旧带着暴走边缘的、毁灭性的占有欲。
  江昭生看见了他脑袋后面的时钟,长长的分针已经走了半个圈,他简直哭累了,两眼向上一抬,仰着脑袋涣散地望向上方明亮的灯光,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仿佛能看见满天扭曲旋转的星星。
  阿纳托利始终沉默着,所以在这令人窒息的事故中,江昭生好像只能听见自己发出的、陌生的声音,以及那无法控制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他把发烫的脸颊埋进对方结实可靠,但同样剧烈起伏的胸膛,麻木疲惫得像马拉松后期般,载沉载浮,几乎快要放弃所有思考,意识时有时无。
  就在他意识模糊之际,头皮传来一阵剧烈的牵扯感。
  阿纳托利忽然大把攥住了他披散的长发,手指绕了半个圈缠绕在指间,不痛,拽的是发根,目的是迫使江昭生仰起头——但并不妨碍这幅场面“暴力”的让人心惊。
  江昭生累到极致,毫无生气,甚至没有意识到被他扯了头发。
  泪痕交错的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然后,他低下头,精准地吻上了那双微微张开的唇。
  江昭生下意识地偏头躲了一下。
  那个吻,便只落在了他饱满的下唇。
  浅浅的,甚至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吻。
  然而,就是这蜻蜓点水般的一个触碰——
  阿纳托利像遇见危险那样绷紧了全身肌肉,江昭生感觉他的手臂瞬间坚硬如铁。对方喉结迅速滚动,猛地将江昭生死死按进怀里,牙齿抵在他的脸颊,把那脸蛋当苹果似的欲要啃下,像是在极力克制着某种汹涌的情绪。
  江昭生这才慢半拍地害怕起来,这简直是野兽才能产生的威胁感,但同时持续折磨了他许久的束缚,就在这浅浅一吻之后,骤然消逝。
  仅仅是靠嘴唇的接触......这么久的坚持......就......功亏一篑?
  江昭生茫然地睁大了湿润的眼睛,望着训练场天花板上有些刺目的灯光,像一条脱水的鱼,分不清汗水和泪水,整个人都虚脱了。
  世界一片空白。
  训练场的混乱与失控,仿佛一道分水岭,将江昭生与过去那个还会激烈反抗的自己彻底割裂。
  他不再费力思考,他被安置在这座华美的牢笼里,像一件被精心保养的藏品。
  有时会长时间地望着窗外,看着日光移动的轨迹,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仿佛灵魂飘到了半空,冷漠地俯视着下面那具名为“江昭生”的漂亮躯壳。这躯壳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对母亲微笑,对未婚夫......则默许一切亲昵。
  这种糜烂的、近乎自暴自弃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试穿婚纱的那天。
  “王后之心”是一件极近奢华精致的婚纱,长长的裙摆上缀满了细碎的水晶和珍珠,在灯光下流转着虹光,繁复的蕾丝边颈环设计恰好能遮住他喉结的线条。
  江昭生站在宽敞明亮的试衣室中央,像一尊等待被装扮的人偶。巨大的落地镜映出他的身影,身上只余下一件丝质睡衣,微凉的空气让他肌肤泛起细小的颤栗。几名训练有素的女佣垂着眼,开始为他穿戴那件无比华丽的婚纱。
  最先触碰他肌肤的是冰凉的丝绸,贴服在身,女佣沉默地拉紧背后的系带,一层层,一点点地收缩。
  “……嘶,”江昭生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呼吸变得短促,他下意识地微微挣扎,身后恭敬的女佣低声提醒:“请您稍微忍耐一下。”
  最近他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别人,无论是江挽澜还是阿纳托利,因此,当女佣提出意见时,江昭生下意识地轻轻道歉:
  “...对不起”
  缀满了细密水晶和珍珠的缎面主裙被小心地提起,套过他的头顶,缓缓落下。
  然后是一双白色的丝.袜,顶端连着精致的蕾丝边,还有两根细细的白色吊带。
  江昭生有些疑惑这个设计,直到看见了配套的轻薄布料。
  ......?!!
  他甚至佩服自己能平静地拒绝:
  “这个......就不必了。”
  女佣们面面相觑,有些无措。就在这时,试衣间的门被推开,阿纳托利走了进来。他灰色的眼眸扫过现场,立刻明白了症结所在。他挥了挥手,女佣们如蒙大赦,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镜中那个穿着华丽婚纱、脸色苍白的“新娘”。
  阿纳托利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俯身拾起了那副连着蕾丝吊带的白色丝袜。他在江昭生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江昭生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身后巨大的裙摆牵扯,阿纳托利趁着这个档口握住他脚踝,把人定在原地。
  阿纳托利的动作异常专注,他托起江昭生的脚踝,绅士地避开可能碰到的任何地.带,冰凉的丝滑面料一点点包裹上江昭生的腿,给他带来一种奇异而羞.耻的感觉。
  江昭生低下头,能看到阿纳托利灰色的发顶,和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没.入裙摆,而且让他感觉有些痒,因为对方盲着视野摸索。找到地方后,阿纳托利仔细地将蕾丝吊/带末端的扣子,精准地扣在自己腰下的特定搭扣上。
  穿上了。
  这个认知让江昭生感到一阵眩晕。他被动地呆呆坐着,任由对方完成另一条腿的步骤。整个过程里,阿纳托利没有一丝狎/昵,仿佛只是个来伺候穿衣的佣人。
  当最后的扣子扣好,阿纳托利站起身,走到他身后凑近,透过镜子凝视着江昭生。
  镜中的影像显得格外不真实,华丽的裙摆,细腻白纱包裹的修长双.腿,披散的带着弧度的黑发,失神的脸庞,以及那双盛满了迷茫的蓝绿色眼眸。
  阿纳托利的眼中掠过深深的惊艳,他伸出手,从背后环住妻子纤细的腰肢,将下巴轻轻搁在他的发顶,是一个充满占有欲却又珍视的姿态。
  江昭生没有动,也没有看他,心事重重地闭上眼睛,最后猛地抬起手,手肘狠狠向后击去,重重撞在阿纳托利的心口。
  “滚!别碰我!把这些东西从我身上拿掉!我不是......”
  太久没有交流,语言系统有些混乱,江昭生的眼眶迅速泛红,想撕破裙子,却被坚韧的布料勒紧了皮肤,留下一道道红痕,像鞭子抽打过一般惊心动魄。
  阿纳托利被他肘击得闷哼一声,箍在他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无声地对抗着他的驱逐。他任由江昭生发泄,甚至在他尖利的指甲划过自己手背留下血痕时,也没有松开。
  直到江昭生耗尽了力气,挣扎变成了无力的颤抖,最终瘫软在他怀里,通红的眼睛和流不出眼泪的眼眶。
  江昭生的精神状态显然不太对劲,眼神涣散,身体微微发抖。
  阿纳托利这才稍稍松开一些,但他没有放手。而是低下头,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江昭生湿润的眼角,这个擦拭的动作让对方的泪水滑落、打湿了他手指上的茧。
  他牵起江昭生那只刚刚抓伤了他的手,低下头,将一个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吻,印在了对方的手腕内侧。
  江昭生身体微微一颤,积蓄的怒火和自厌像是突然被戳破了一个口子,迅速地流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重的疲惫、茫然,和扭曲的倾诉欲。
  他闭上眼,将额头轻轻抵在阿纳托利的肩膀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浓的鼻音,像一个迷茫的孩子那样问:“托利亚。”
  “......我有点累。”
  那场试衣之后,江昭生感觉自己的某一部分似乎被抽走了,更加顺从。阿纳托利的缠绕变得无处不在,细致入微地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缝隙,在他望着窗外发呆时,会从身后默默拥住他,将下巴搁在他颈窝,一同沉默地凝视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
  这种包裹式的“照顾”令人窒息,却诡异地提供了一种扭曲的安全感——无需思考,无需选择,那么所有的责任和痛苦似乎也暂时远离了。
  然而,一个微弱的念头却始终未曾熄灭:他想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再见江晚一面。
  他罕见地主动向阿纳托利提出了要求:“婚礼前,我想去看看小晚。”
  阿纳托利灰色的眼眸凝视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江昭生怕他不同意,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乞求的意味:
  “我不会说什么...只是看看她。很快回来。”
  良久,阿纳托利点了点头。他从来都无法拒绝这样的江昭生,尤其当那蓝绿色的眼眸里盛着仿佛一碰就会彻底碎裂的微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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