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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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雨衣因为雨痕在白炽灯下泛着光泽,雨水顺着衣角汩汩滑落,一会儿就在沈竹沥站的位置汇出一滩水泽。
  拐马路口的时候雨势猛然加大,下得又凶又急。眼看着拐个弯就能到,他车速未减,一路杀到地方。
  雨衣未去,他掀开门帘就大步踏了进来,然而视线在一眼望去就能一目了然的地方梭巡一遍,却没有发现要找的人。
  “小伙子,我们这不卖胶靴,最后一排有干净袜子。”
  老板娘看他风风火火闯进来却站在门口不往里面进,视线又好像在找些什么,看一身雨衣搭搭滴水已经有了遮雨的用具,就以为他鞋子也湿了要买胶靴。
  刚才那个小姑娘虽然穿的是皮鞋,但是她坐下的时候她看看出来她中筒的袜子颜色明显有被水打湿的深色。当时她也提醒了一下后排有卖女袜和烘鞋器,不过小姑娘害羞多半是因为不好意思大庭广众拖鞋换袜子,只是嗯了一下也没有去买。
  好不容易赶到地方却人影都没见着,沈竹沥心里腾起一股燥气。下这么大雨又乱跑什么,打电话还不接。
  他撩了一把额前被风雨打乱的头发,问:“刚才这有个小姑娘躲雨吗?对面三中的学生,背着书包。”
  老板娘一听眼前一亮,指着门外,“刚走。”
  沈竹沥望了一眼天边如卷刀似的雨阵,简直无语,“走了?去哪说了吗?”
  步行回家当雨神吗?
  老板娘瞅了瞅沈竹沥,迟疑地问他,“你是来接她的吗?”
  沈竹沥点头又问,“她往哪走了?”
  老板娘没说话,目光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沈竹沥,脸上的神情也逐渐怪异。
  沈竹沥仅剩的一点点耐心就快被她看动物园棕熊似的眼神消耗尽,滑到嘴边的粗口往下咽了又咽。
  “她没走多久?”
  老板娘恍一回神,指了一个方向口舌几乎打结,“去去去那边坐公交车了,没走多少时间。你俩差一个前后脚。”
  她“脚”这个字只发出一个“j”音,沈竹沥早已掀帘闯入雨中,软玻璃材质的门帘因为动作幅度大被带到一个很高的角度,然后啪地一声摔下与旁边的帘条缠在一起。
  老板娘目光追着他的背影,末了长长地叹了口气,边叹气边连连摇头。
  “小伙长得真好。”
  “可惜了,腿脚不好。”
  门外,沈竹沥扬手一挥利落得甩开雨衣,长腿一跨稳稳蹬住踏板,伴着被雨声削弱的轰轰机车声,背影很快化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我贪恋榆荫下深宵清啭的笑
  第24章 退暗潮
  ◎她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么狂肆的沈竹沥◎
  雨点吻着大地,又凶又急,在路面上积成大大小小的水洼,四溅的水花像剔透的冰针四散,波光粼粼地泛着光。
  桑枝一路奔向公交站下,身子已经湿了半透。她没坐过公交车上学,在站牌上查了半天线路才确定了车次。站牌上零星站了两三人,陆续等来了自己的车次,接连上了车。不到一会儿功夫,只剩下桑枝和另外一个老年人。
  不知道为何单她等的那班车姗姗来迟,独自咕噜一声先一步提出抗议。
  桑枝翻出袋子里的火腿肠,撕开包装拿出一根,用牙齿咬开,剥开之后肉肠的香味直扑鼻尖,瞬间打散了雨意阑珊。她咬了一大口,满意地在嘴里嚼着,总算打消了先头闷酸的情绪。
  就当她正准备再美美咬地第二口的时候,一声微弱的叫声掺着滂沱雨声如缕传来。
  桑枝动作一顿,视线四下环视一周那声音又没了,她没多想以为自己听错了,肚子里传来的铺天盖地饥饿感让她两三口就吞下了一根火腿肠。
  她从大包装袋中又掏了一根出来,刚刚博凯红色的塑料皮,气弱地声音再次传来,敏锐地钻进桑枝的耳朵。
  这一次她确定她没有听错。
  多年前养“小豆豆”的经验和直觉告诉她,是猫叫,而且是很小的猫。
  就在附近。
  桑枝的视线仔细在公交车站四处梭巡,一个垃圾桶旁边破烂的纸盒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弯着腰蹑手蹑脚地靠近,小心翼翼拨开虚掩的盒盖,里面露出两个紧挨在一起的毛茸茸的小脑袋,四只小爪在跟她对视之后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最后并排靠在角落里小小缩成一团。
  兴许是她手中火腿肠的香味诱惑太大,两只小家伙时不时抬起脑袋又放下,但都不敢靠近桑枝,最后仿佛攒满了一肚子的委屈,化成一声微弱的喵叫,似在哭诉宣泄它此时的无助与饥寒。
  桑枝心跳停了半秒,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尽量用最快的速度稳住情绪,脑中飞快地思索着。
  纸箱,奶猫,公交车。
  三个词连接在一起=遗弃。
  孱弱的喵喵声刺激得人心里发疼,没再来记得想更多,桑枝把手里的火腿肠掰成几瓣轻轻放在箱子里。
  两只小家伙警惕性很高,圆溜溜的小眼睛盯着食物,小爪子抬起又落下,昂起小头又瞅了瞅头顶的桑枝,顶着这么庞然大物的陌生目光,仍旧不敢从角落里出来。
  桑枝只好把火腿肠块朝它们的位置推了推,正好滚落到小脚下面,其中一只终于低头开始咬了。
  咬了半天功夫,已经掰成了小块的火腿肠才被啃掉一点点。
  猫太小了。
  桑枝想把盒子里的小块火腿肠撕成更小的粒粒,手刚要升进去,头顶上就传来一个哑嗓,操着一口当地的土语,“别用手碰,野猫脏死了。”
  是那个同等在公交站牌前的一个五十多岁老头。
  压下眉宇间的隐隐不悦,桑枝干脆新剥了一条火腿肠,揪下一块用手指碾成碎碎的颗粒状重新洒了下去。
  这下小猫能咬得动了,铺在上面狼吞虎咽地吃。不一会儿,另外一只胆小的家伙看着旁边的同伴吃得香,再也忍不住诱惑,也壮着胆子埋头吃起来。
  心里稍稍舒口气,没想到旁边的老头见桑枝不听他的开始喋喋不休。
  “你这个小丫头真不懂事,这些野猫有多脏知道吗?”
  “你被抓一下就知道怕了。”
  “打狂犬疫苗好几千,小丫头什么都不懂。”
  “我讲你是为你好,你还怄我。”
  桑枝觉得今天真的累得很,一点都不想跟他争论,只盼着他等的公交车赶快来。那老头一边说教着,她就一边又掰好了几小块扔进去。小猫看起来饿了很久,吃得又快又急。
  老头看桑枝手上动作没停,感觉威信受到了挑战,气得嗓门拉大到快盖住了雨声。
  “你们这些小娃娃是没经历过,还用火腿肠这么好的东西喂畜生,造孽。”
  畜生。
  造孽。
  两个尖锐的词好像一把利剑穿透耳膜,桑枝腾地一下站起身,昂脸直视他,“你说够了没,没说够回自己家说去。”
  老头一愣,忿不可遏地扬高声调,手点在桑枝的书包带上,“你哪个学校的,附近那个三中的吧?什么学生,我告诉你们老师去。”
  桑枝一把拨开老头的手,“我那个学校都不关你的事。你车来了没,坐你的车去。”
  “哪来得这么不尊重老年人的野丫头。”
  老头气得跳脚,“我活了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么粗鲁的野丫头。”
  比起一口一个野猫、野丫头,桑枝倒觉得他自己又哑又粗的噪音像吵闹的野狗。
  桑枝放他自己一个人发疯,重新蹲下来看那两个小家伙,脑子里面思考的是下一步怎么处理这两个小毛绒。
  喂饱了就放在公交车站?
  带回去吗?
  怎么带?上公交车肯定不行,那就只能原地继续等着打车。可是打到车,人家司机给她带猫上去吗?
  李好今晚也来不了。
  比起带回去之后又怎么安置,桑枝现在已经觉得堵在她面前最大的难题是怎么带回去。
  老头见桑枝压根就不理他,气急败坏找了一个发泄口,对准装两只奶猫的纸盒子就是一脚,盒子被踢了半米远,两只小猫吓得放弃嘴边的食物,挨在一起紧紧地缩着。
  桑枝真想不到居然有人能无赖到这种程度,震惊一个人老到这个岁数居然还能尖酸刻薄,这么坏。
  老头又想再跟踢一脚的时候,桑枝冲上去抱走纸箱子挪到自己后面护着。
  “你要是再踢,我就打110报警。”
  老头听到桑枝要报警,像听笑话似的笑,“为了个破猫你要报警?行啊,你报啊,警察来了你要告我什么?”
  老头猖狂极了,“虐猫吗?老子虐了吗?”
  “就算老子他妈的虐了又怎么样,天王老子来都管不了,天底下就没有一条法律写过,虐猫犯法!”
  虐猫的确不犯法。
  就算他现在当着她的面把这两只猫活剥了,也不犯法。
  一句不犯法如雷劈顶,震得桑枝浑身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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