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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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应接不暇之时,忽得一片锦红夺却万般明华闯入眼中,那少年色容本是艳秾,著上这般缛彩光鲜的衣衫,更似万道繁霞缀远山——那时满树漫红,万枝绛焰,他是春色黯深之处倏然涌出的昳丽,迥出尘世,简直令人目眩神迷。
  或前世今生,李辞盈再找不着任何人能在样貌上与身份上较萧应问一分一毫,而这样一名天骄儿郎既为她独有,可教人觉着如坠梦中。
  “裴娘子。”
  院中仍矗立公主长卫与诸位青衣,可容不得两人多说话,李辞盈收回视线,也作了礼寒暄一句,“世子安好。”
  萧应问自没有哪儿是好的,要说不想念她,可谓全然自欺欺人罢了,他略顿了脚步,解释了一句,“本是早一刻要回去,公主有事相商便耽搁了些时候,你——”
  他快速瞧了她一眼,又道,“上回娘子受了惊吓,可有好些了?”
  一月多过去,谅它什么惊吓也该忘却了,李辞盈点头称“是”,那人再找不着话头,也颔首,“有事在身,恕某失礼。”
  突然之间这般懂礼,真教人觉得不惯,李辞盈往侧边切开一步礼让,那人便一手抚住衣摆,低语“告辞”,一面是脚步匆匆往院外去了。
  这边公主领人赏花赏景自没什么好说的,李宁洛万望了家宅和睦,令李辞盈寸步不离地跟着以显亲昵,到了花台上边,更让同席分食。
  众宾客都是见风使舵的能手,早先看了永宁侯府给出的聘礼还能当是看重裴氏女之身份,这会子同进同出,才显出十分和融的氛围来。
  县主对方才□□之事并不知情,否则此刻也难笑得出来——傅弦虽因那件事再难理会了她,可碍于伦理他再不提要娶李三娘的事,疯病稍是减缓,也能好好儿养病当差,她终究是他的母亲,再过些时日,此事也就揭过了。
  暂且冰释前嫌,仍能给面儿陪同一齐赏花,只是傅八娘白着脸告假想去找顽事,是一刻不敢在李辞盈旁边多呆。
  燕射一事便权当来娱情,夺魁者无意外是孙七娘,然只要参与者皆得鲜花伴礼,檀木盒子装着的,李辞盈回去时在马车上打开瞧了,里头除却一支华贵到令人瞠目的翡翠芙蓉,还包着几颗陇西产来的饴糖。
  为何里头会包这点子糖块?李辞盈翻来覆去地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呢,萧应问一出了院门,当即就按开银扣撕了肩上的赤狐披氅,等在廊下的陈朝飞身去接,好是手脚麻利没让它落在地上。
  再按例回北衙门应卯,李湛早守株待兔蹲守在那儿,一见了萧应问板着张臭脸,心下乐得发颤,三步并作两步凑到那人面前,作了关切状,“如何?”
  如何?萧应问觉着自己神志不清才听从了李湛、李宁洛两人的馊主意,著着那件披氅在李辞盈面前孔雀开屏似的打转,到头来她根本没有与他多说一句话的迹象。
  李湛自讨了没趣却并不灰心,萧应问敢不说,未必他的小厮也敢?他转而问陈朝,“怎么样,今日与裴娘子见着了没有,饴糖给她了?她可说了什么?”
  陈朝指天发誓今日是他第一回 不听号令——世子让他在廊下等待,可真到了关键时刻,他仍攀了院墙在瞧,谁能不好奇裴娘子的反应?
  陈朝见世子一味读呈书,根本懒得搭理此处状况,便老实拢手答了,“回禀陛下,咱们在裁绡楼外等了半个时辰,裴娘子便过来了,为着不失礼,世子与她不过说了三句话,饴糖不好当面给她,是委托公主代之。”
  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李湛追问,“那后来呢,娘子见了饴糖,可悟出其中深意了?”
  悟没悟出陈朝晓不得,但世子觉得人家聪敏,不会这点子浅显的求和讨好也看不出来,他微微摇头,“娘子并未遣人送信来。”
  李湛大失所望,“也是,裴娘子本身殊色姣丽,见着什么样的美人也觉得不稀奇了,表哥上回说那样多的糟心话,此番以色相诱竟也没用了,真是可惜、可叹、可悲、可怜啊……”
  “……”萧应问淡淡盯了他一眼,“闲的?”
  他将手中密报递去,“光明左护法月前现身肃州城,咱们还有的忙。”
  第124章 “永宁侯府的人。”
  苏君衡一案久悬,是这几日才有了些进展。手中这册呈书是魏廷安插在逻些城的探子送回的,其按着萧应问吩咐,所得事事皆俱报,李湛细细查看过了,面上浮来堪称无可奈何的笑意。
  为着先前光明使与吐蕃七王子被萧、裴两人先后逮回长安、而后吐蕃方又迟迟不肯给出对策的缘故,祆教料想光明使者回转无望,便预备着在右护法朗德与左护法宋长山之中取其一晋升新光明使。
  李湛道,“祆教以救世济人为名横生世间,素是崇尚不睹不闻、万不私己,怎得区区一个‘光明使者’的位置,就教其内部土崩瓦解,争得这般鸡飞狗跳了?”
  萧应问见怪不怪,“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争斗,有利可逐,纵圣教宣称上恭下顺亦难防人心欲壑。祆教受吐蕃王族供奉之后,其教主逐渐沦为摆设,教中事宜多为光明使定夺,此一职,权可通天,朗德与宋长山怎还顾得上其他?”
  李湛笑,又垂首瞧了瞧那册子,说道,“朗德策以庄冲侄儿两个为魂火祭以转天运,后脚宋长山就命凝翠毒害苏君衡以嫁祸裴听寒,可惜两人时运不济遇上了表哥,竟是一事无成。”
  破除祆教计谋岂能是一人之功?萧应问懒与他顽笑,敷衍冷哼了声,继续说道,“苏君衡是否被害、裴听寒是否罪疑都不在宋长山的计划之中,只一项轻易能将暗桩子送进大都督府上,便显得出他拿云捉月的本事。”
  他说的不错,宋长山着力策反西三州官员势力,瓜、沙两州诸吏本就与楚燕忻走得亲近,其中倒戈祆方不在少数,若非是肃州城固若金汤,只怕西境堪危。
  按下李辞盈嘱咐裴听寒小心瓜、沙郡守一事不提,全然是事儿到了这出了稀奇的变故。
  宋长山万事俱备,本该或多或少开始收网了,萧应问已密信西境,令裴听寒务必小心防备,另再调遣岐山营以巡防为名靠拢西三州。
  可不知怎么的——又或是消息走漏?总之宋长山一夜踪迹全消,探子遍寻西州,只得一传闻,说有人在肃州见过疑似他的身影。
  “他怎会在这时候往肃州去?”李湛亦不解,“就算是去了肃州,又怎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莫非——他背后还有别家势力?”
  一切不得而知,恨只恨如今萧应问不便亲往,否则何置于忧心忧虑了?李湛大叹,望望他,又关切问道,“吾瞧着这些时日表哥上值甚是勤勉,日日读来这许多呈报,眼睛可还受得住?”
  萧应问微叹,“看三封歇一刻罢了,好全还需些时日,清源公主整日喊陈朝跟着,骑乘挽弓是不能了。”
  思及这阵子种种燥闷,他没耐烦“啧”了声,侧脸去瞧那壁上挂着的字画,虽晓得那书的是哪首诗词,可此时一眼过去,只见得污糟糟的一团墨迹。
  萧应问阖眼向后懒散靠了靠,叹声,“烦。”
  李湛哪晓得他究竟在烦什么,只当是不耐公主管得多了,好声劝说道,“这些年姑姑还不够纵容了咱们么?表哥要入飞翎,要与裴氏分庭抗礼,多少回生死攸关,她从来都信得过咱们的,这会子不都为着姚医官下了通牒么,表哥再任性自我,只怕这辈子也好不了,姑姑她哪里敢懈怠一刻?”
  萧应问晓得他误会,也不分辩什么,“唔”了声揭过,只捡了正事来说,“宋长山失踪,也不知朗德后招如何,当务之急应命裴听寒加紧搜查肃州城,万不可让宋长山逍遥在外,另密信卢龙看好北防,以免了突厥趁乱作势。”
  事关边州安防,兹事体大,李湛当即命人召请大都督与阁老几位进宫,自个也要回紫宸殿,见着萧应问起身要送,忙一手扶住他的肩把人又按回去,“免了,外间日头大,表哥好好歇歇就是。”
  走到门口了回望,萧应问依旧曲肘倚在椅上,从不离身的小刀解下了,搁在指间,有一搭没一搭散漫地绕着。
  李湛何能不晓得他的意思,表哥少参国是议会,可让裴启真仍觉得优势在握,或更有甚者,也恐哪日鸟尽弓藏……
  要得必有舍,只盼李、萧两家不可生分才好。他微叹一声,转身离开。
  *
  这么的又平静过几日,赋月阁派去蹲守在大业坊的人终探得动静,邝妈妈几人带着新奴婢等归来,只待修整片刻就要着往永宁侯府复命。
  当时李辞盈恰在青龙坊跑马,得了消息哪里还坐得住,麻利换上袍衫就要带人过去拦——教习冯师傅从前是大都督家将旧部,向是个好说话的,这会子借口身子不适,要早一刻下学也很随着她的意。
  得了释假,李辞盈便与两名豪仆往大业坊去,邝妈妈地盘在坊中一片老旧篷棚之下,找到时,那一行人风尘仆仆就地正吃茶歇息,而自陇西带回的贱奴们照旧十人一捆,就拘在一旁的逼仄的铁笼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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