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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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是十分失仪,李辞盈仍在思索如何解释昨夜汤药之事,却听得裴听寒轻叹一声,“哪里是‘勾当’,你我两情相悦,做这些也是——”
  以裴听寒往日矜重,自不会做出这般事儿,可如今米已成粥,他接上说道,“——是情难自抑。”
  好话儿谁不会说,李辞盈巴巴儿望他,后者懂她的意思,思索片刻,便说道,“楚燕忻一案耽搁这样久,如今李少府又兼管着肃州城各项事宜,大抵仍没有为你外甥俩个办好换籍的事儿,此番就懒劳烦他了。某往扬州途中不免路过洛阳城,等回程时候,就先将蛮儿、面儿的户籍落进我户——”
  话说到这儿停住,他略略瞅了李辞盈一眼,又颤颤眼睫,抿唇不语。
  裴听寒如今尚未娶妻,将蛮儿、面儿收入本家于宗法伦理皆不合,李辞盈只当不懂,眨眨眼,在他期许下又拐个弯儿问道,“您往扬州办差事,莫非不走最便捷之水路,反而要拐道往北陆回来?”
  “……”裴听寒见得她如今仍然装样,恨得牙齿发痒,抬手往那芙蓉娇面上轻轻掐了下,说道,“待会儿某便往肃州城寄信,请唐明府的母亲往南门去,期望着姑母能将你许给我。”
  和风入帐,春恬日暖,他拥住她,低声道,“虽是紧迫了些,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六礼之事尽为详细,某会差人好好儿办,样样都不会缺。”
  这话不是第一回 听,然李辞盈仍是微微一颤,回溯以来诸多波折,她只怕不能如前世所愿,此刻尘埃落定,更多两分感慨。
  她低声道,“那日于竹弦水阁之中,裴郎也瞧见县主如何与妾不对付,您出生高贵,若真娶了我做妻,又如何与家中交待呢?”
  家中……虽良贵为昏并不违背魏律,可裴氏毕竟是洛阳望族,不可能愿意将这样的女郎迎进门,若裴听寒之父亲不肯点头,依律可令新人徒一年。
  可谁丢得起这个人?裴听寒若真判了刑,他那几个嫡子可讨不了好处。
  裴听寒无甚在意地笑了笑,“某自长成,统共见他的次数两只手能数得过来,如今愿如自己心意,却仍要受他钳制。”他摸了摸她的脸儿,“此事某有主意,阿盈不必忧心,就算最后事儿没成,大不了咱们就永留陇西,只要你不嫌弃我只做这小小郡守。”
  那不会,李辞盈晓得他本事惊人,几番生死没丢了命,反而步步稳健,指不定是个有气运在的,她嗔他一眼,“您说的这叫什么话?妾哪里就嫌弃您了?”
  裴听寒笑笑没回答,反而说起了那起扬州差事。原说此前中原大旱,金州、梁州百姓四处流窜,“这本无甚蹊跷,可近来咱们暗探却得了消息,说祆教势力于扬州城故态萌复,刺史李沿——”他顿一下,解释,“也就是腾王,亦有被妖言所惑的迹象。”
  李辞盈吃了一惊,炯炯望着他,说道,“这个案子与腾王有关,办得不好可少不了得罪禁中那位。”
  可若是办得好,裴启真必对他委以重用。
  裴听寒才识过人,那些年所经办的案子可没有一件是办得不好的,那很好!李辞盈暗自握了握拳,忽得头顶一声轻笑,拧眉一瞧,那少年一双清眸若湖水般清澈,离得近了,能瞧着里头倒映着的自己,她有一瞬的恍惚,愣愣问了句,“笑什么?”
  裴听寒当然不能说是见着她这贪目急利的模样觉着可爱至极,只低头将人转到面前来,俯首抵住她的鼻尖,说道,“那阿盈与我一起,咱们同往扬州,如何?”
  “和你一起?”李辞盈一惊,差点儿是跳起来,“真的?”
  “当然。”裴听寒慢慢说道,“但此一去需乘坐官船,先沿漕渠往潼关,顺流途径汴河、再转邗江至扬州城,大抵有月余都要呆在船上,阿盈可受得住?”
  说起介个,李辞盈还未在大江上游玩过,她跃跃欲试点点头,“妾愿与君同往。”
  要多带一人非难事,且经了昨夜之事,裴听寒也舍不得这样快离她远去,事儿说定了,他才安心拥紧她温存。
  昨夜轻狂,两人的衣衫全都弄得乱糟糟落在地上,裴听寒这儿没有女郎之衣物,寻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为她找了一件素青袍衫裹上。
  他道,“这衣裳我穿着小许多,你试试。”
  一站起来,衣摆长长垂在地上,可一点不像样。
  没事儿长这样高大做什么,李辞盈气得发晕,踮脚拧了他的耳朵把人拽到镜前,问道,“这副模样教人如何出门去?”
  自然没法子出门,裴听寒吃痛,忙讨饶,“阿盈莫恼,我喊陆暇过来,让他去你家中取衣裳?”
  歪主意,李辞盈可不想任何人晓得她昨夜歇在了这儿,冥思苦索,只好让裴听寒带她从院子后边翻回去。
  裴听寒身轻如燕,做这点事岂非易如反掌,抱了人往那飞檐树影下弯了腰掠过去,连李辞盈自个都看不清眼前的景儿,三两下就闯进主屋里边了。
  回个屋子心惊肉跳的,李辞盈抚了抚胸口,想叫他快些回去收拾,一抬首,湿润温热的唇就已覆了下来。
  这番清醒了,裴听寒果真是忍了又忍,心上燥热从未消下过一分,捱到此刻已算得上是厉害,“阿盈……”
  他扣住她的腰压向自个,得寸进尺蹭了蹭,“今日好好歇息,千万莫劳累了,午晌我差人送冰酪来你吃,再晚些,你在窗边等我,咱们说两句话,好不好?”
  “……”李辞盈面上发红,只摆手推拒他的,“晓得了,您快回去,别真让陆暇瞧着了那些。”
  “哪些呀,阿盈说说,免得我遗漏了。”裴听寒舍不得走,搂着她香了好几口,初初尝了滋味,只怕时时刻刻想着,他眉目微垂,可不明白她那一点点间隙之中,怎容得下他的——
  还没想什么呢,头上“嘣”一声响,李辞盈捏了捏拳,恶声恶气地斥责,“快滚!”
  “喔。”裴听寒垂了脑袋,转身走一步,又回头说了句,“那——扬州之行若是有什么要准备的,你尽管好好儿想了,届时某再让人采买了来。”
  “晓得了呀。”李辞盈上前晃了晃他的手臂,好声好气哄了一句,“听话一些,回去了。”
  有这句软话,裴听寒才满足的、轻快地攀了窗离开。
  打发愣头小子,李辞盈便牵了那赘余的衣摆摸到西窗边,抬头一望,日光璀璨,确认没有梁术的影子在,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怪她没用过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且香料威力之巨也远在意料之外,害得这会子觉着人都快要散架,好在一切顺利,算不得赔本买卖。
  如裴听寒所言,她是该好好歇一天。
  李辞盈抻抻酸麻的腿脚,一面打个哈欠,一面解了衣上的系带,转了屏风,她忽得鼻尖微翕,一缕久违的月麟香泠泠荡于内室之中。
  李辞盈猛地一顿,攥紧了手中的*绸带。
  堆花小几旁落坐一张挺拔如松的身影,萧应问著着玄色宝相花襕衫,冠上十二枚璀珠灿若星芒,他懒懒斜靠在椅圈上,就这么撑着额冷冷瞧着她。
  第81章 “踩磨。”
  灿灿明光透过纸窗洒落满地,萧应问却恰恰落坐于晦明相接之处,高挺鼻梁遮下一块儿逆光的阴影,那人眸光冷森,缓缓转了眼珠来瞧她,真好似雾霾之中蛰伏的虺蛇。
  以惜命人天生之谨慎,李辞盈捏紧襟口不自在退了一步,迟疑地挑了个笑,问道,“您怎么——”
  怎么的,这到底是萧世子的宅子,问“您怎么在这儿”或显得冒犯,她急急咽回话语,改口说道,“您怎这时候过来了?”
  这点子惊怖怎传达不到萧应问眼中,怕是更如阶上三春将融的寒雪落了满身,将言语中仅剩的一丝温存也冻作冰冷。
  萧应问凉声答道,“昭昭欠某一样东西,是以某今日特意来取。”
  欠他东西?李辞盈略有些不解,歪了脑袋想片刻,只摇头,“妾不记得欠了您什么,还请世子直言罢。”
  世子?上回两人拥坐在此处时候,她仍娇声娇气要喊他作卿卿,如今境随事迁,用不着人了,便这般冷淡疏远喊他世子。
  萧应问屈指在那堆花小几上不紧不慢地敲了两下,说道,“昨日之宴,昭昭应帖而来,没道理不为某准备贺礼。”
  哦……这个,真没想到以萧应问世子之尊,竟当夜就要过问那点子礼品,李辞盈勉强笑笑,狡辩道,“妾与沈帅主同往,是以他之贺礼也算得上——”
  萧应问扯唇很快打断她,“你与沈临风毫无瓜葛,怎能算到一处去。”
  那要如何,萧应问坐拥万千宝藏,又怎会缺她这点子东西,李辞盈真不明白他究竟为何纠缠不休,将县主与裴启真拖入局中,以至她落到如今迷茫失措的境地。
  李辞盈懒再瞧他,侧脸望着那榻檐上悬着的香袋,沉沉道声“好”,“是妾之疏忽,两日之内,妾必差人将贺礼送至您府上。”她顿一下,又堆上一个敷衍的笑,“世子既收了妾之贺礼,也该将指使片玉乔容之意图如实相告,您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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