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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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怪她异想天开,与萧应问这样的人纠葛上了,从此以后哪里还能逃脱?他要作弄她与裴听寒,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李辞盈抬袖抹了眼尾泪珠,再昂首来又是一行清泪,这次的伤心不同寻常做作时,分明是无声的,却从影子里剖出枯萎焦黄的花瓣。
  萧应问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了一句,“某不知如何才能使你开怀。”
  “使我开怀?”李辞盈觉得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也不过如此,她连连笑了好几声,才扶了椅子勉强停下,“萧世子说这话不觉着可笑吗?您引我到这醉仙楼来,该是想不到我会如何伤心难受?”
  萧应问茫然地皱皱眉,“我引你来醉仙楼?此言何解?”
  见着他依旧装样,实是让人难以忍受,李辞盈疾言厉色道,“梁术奉你的命领我去往慈云堂,是也不是?姚医官莫名说什么妾不过腹中饥饿,而后梁术理所当然领咱们上这儿吃饭,萧凭意,你便是一定让我亲眼目睹了长乐公主与裴郡守同桌而食,才好教我知难而退,是不是?”
  好了,说来说去,还不过是为了裴听寒,萧应问冷笑,“他赴了长乐的宴,你也能怪到我身上来?!”
  李辞盈“哈”了声,“可惜世子机关算尽,也量测不了一个人的良心,裴郡守与我有期,根本不可能单独赴任何女子的约。”
  “……”又是一项平白无故的罪名加诸于身,萧应问莫名笑了声,“与你有期?我以为裴听寒父母业已不在了,怎得他竟能做主了自个的婚事?”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李辞盈怒极反笑,“不错,裴郡守的确是做不了主,可世子能啊,您不是想知道如何才能使妾开怀么?妾便也直言相告,自你我相识以来,妾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进裴家的门,若世子能让我入了贵籍、顺顺利利与郡守成亲、回到陇西与姑母等都过上舒心快意的日子,那么此一生一世妾都会记着您的恩德,每每想起便能畅意开怀。”
  那些不可思议的焦灼、狼狈、愤懑如火苗在胸口疯长,喉咙里翻滚了重重腥甜,烧得人根本一丝体面都留不下来,萧应问冷冷地盯她一眼,“这便是昭昭之所愿?”
  否则呢?李辞盈不过想回到从前在鄯州那样的日子罢了,其中唯一艰难险阻便在于眼前,她点点头,哂笑道,“只求您不要再如今日般在妾与郡守之间横里做斜的好。”
  “好。”萧应问亦讽笑颔首,“进裴家的门,过上舒心快意的日子,昭昭一定很快得偿所愿,若真有机缘,你我相识一场,某也应当为你助力。”
  果真?李辞盈狐疑瞧他一眼,罢了,管他真情假意,只要还能讲点道理和体面便好,至少上回斥他轻浮,这回再相见他便没有胡来,李辞盈扯了个笑,“得您吉言。”
  这么的一番争吵完毕,那人才恍然想起了什么,慢条斯理从袖袋中摸出一物递予她,“自裴郡守住进落英巷子,昭昭好似就忘了给六郎回信,上回答应要赠的五彩丝线,六郎也仍是记在心上,与我提了好几回。”
  他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瞧着李辞盈,“不过此番不必再劳烦邮驿递送了,西州事毕,六郎不日启程回京,届时昭昭再赠他,不迟。”
  第71章 “闭眼轻轻蹭了蹭。”
  傅弦回京一事对李辞盈来说算不得多大麻烦,不过来往几封不痛不痒的书信,怎么的,就凭了傅六郎一腔热血,真能把人捆死在这长安城不成?
  按她之料想,楚燕忻一案既已完结,傅六郎与裴二郎又皆启程回长安,那么魏廷此时最该考虑的便是如何权衡完整西三州各方防备——要立遣一名人品、功绩、志向三全的儿郎往西境都护府就任,裴听寒岂非就是最佳人选?
  若是他们能在傅六、裴二两人到达之前就拔程离开,倒能避免一场不必要的矛盾。
  可想找裴听寒旁敲侧击来问问,那人却总忙得见不着踪影。等过了几日遇着个晴好的天,才迟迟递了张帖子来——邀她往乐游原登高赏景。
  李辞盈接了帖子几乎苦笑出声,三伏天暑气堪称酷烈,也只有裴听寒这样的二愣子,才会这时辰邀了女郎去赏劳什子景。
  出行前仰头看了赫赫重光,李辞盈没忍住叹一口气,这样热的天,只怕两人还未出得了延兴门,日头就能隔着帷纱把她脸上两层面药晒化了。
  罢了,此时的裴听寒仍没有多少与女郎相处的经验,只以为谁人都与他一般的,习惯了在烈日炎炎下边策马扬鞭。
  可这回李辞盈想错了,甫出了门来,巷子口正停着辆平顶马车呢,裴听寒好似不惧炎热,递了帖子就那般立在槐树边上等她收拾。
  两刻钟过了,百无聊赖把那白马儿颈上鬃毛来来回回地梳,见了她出来,本垂下的眸子腾然雪亮,仍是兴冲冲地向她疾步过来,一句怨言都没有。
  若说裴听寒之外表,纵观前世今生,或也只有个萧应问能与他相较,这会子著件崭新的锦半臂臈缬袍,里面是缠枝葡萄纹的锦衣,革带束出窄腰,那日光一照,衣襕上滚过金边的纹路熠熠生辉。
  怪说去岁长街打马匆匆一掠,便在长安城掀出一趟不小的风波。
  可从前裴听寒哪里会费心捯饬这些?
  李辞盈狐疑地瞅他一眼,再瞧瞧特意备好的马车,怎都觉出些不对劲来。
  “阿盈!”三两步奔到面前来,能见着铮铮少年额上浮了些晶莹的汗珠,更有微微的木樨香自他衣襟上缓慢地荡到鼻尖。
  李辞盈不温不火“嗯”了声,便开口寒暄道,“您怎站在日头里,也不知去树荫处躲躲?”
  裴听寒一听这话是有些不自在,摸摸后脑勺,复昂首说,“某不怕热!”
  这个模样李辞盈还不熟悉么,他是有些羞赧了,垂眸想想,也是,巷间狭窄,树荫堪堪只能遮住车厢与他的“月影”,裴听寒自个无处容身,就只能站在日头下边痴等。
  李辞盈心情稍霁,掀了眼皮望他一眼,笑说,“世上可再没有人比您更傻的了。”另一手摸了帕子,嫌弃“喏”一声,直把它递送到他鼻子下边,“擦擦汗呢。”
  她之所用仍不过是一方再普通不过的粗棉帕子,不过是搁在袖中久了,便也染着她身上点点幽香。
  裴听寒嗅觉灵敏,根本不必翕动鼻子去闻,便觉那香气霎时扑了满身,他垂眉耷眼道了声“好”,屏息接了,匆匆忙忙擦拭两下就放回了袖中,“用、用脏了,等某清洗好,下回再还你——”
  “结巴什么?”
  “我……”裴听寒哪里肯认这个,急急吞咽一口,别了脸去,“我哪有。”
  也是他之青涩让李辞盈觉着新鲜,左右四处也无人,她便抬手捏了捏他发烫的耳朵,笑道,“舍不得‘月影’受罪,您又何必牵它来拉车驾呢,自个面皮也晒红了,瞧着可让人家觉得愧疚呢。”
  裴听寒做这些事不是为了让她内疚,张嘴想解释,可无论是她略带轻佻的亲昵,或是耳上那点子冰凉的触感,直是让人脊上窜出酥酥麻麻的涩意来。
  更不说李辞盈今日著的是件蓝地卷草纹的坦领半臂衫,离得这样近,根本不必他特意低头,那一片柔和若白瓷的肌肤便晃进了眼中,再稍稍往下一些,风光好似团团洁净无瑕的羊脂玉——
  陇西风沙迷眼,日照如火,人人都裹得严实,裴听寒更未见过李辞盈著过这式样的衣衫,这会子想瞧又不敢多瞧,期期艾艾胡乱转了眼珠,低声说道,“岂敢让阿盈愧疚,某…某是心甘情愿。”
  都督府事忙,今日与她游乐也是好容易才挤出来的空隙,裴听寒不想耽搁,“咱们上车罢,从永和坊往乐游原去,可要一阵呢。”
  这么的便扶了她上车去,自个往车前一坐,就开始校检缰绳了。
  李辞盈吃了一惊,掀了布蓬来问,“您亲自驱车?”望望左右,又问,“陆暇呢?”
  既是两人出游,裴听寒便不愿陆暇在旁边烦着,且他俩个孤男寡女,哪里又好能同乘了去?真叫街坊邻居瞧着了,多少要说李辞盈的不是。
  裴听寒说道,“难得空闲,咱们让他回府里歇歇罢。”一提缰绳,马儿悠悠踏了蹄,慢慢儿往东边去。
  说起这个李辞盈倒觉着不解,裴听寒从前办差在乎效率,难得带小厮在旁边伺候着,这回到了长安城,却喊了陆暇日夜跟在身边。
  于是她试探道,“陆暇脑袋也不够聪慧,您怎得让他随您出入都督府,可别什么时候得罪了贵人也不晓得呢。”
  裴听寒闻言回头瞧她一眼,“阿盈不知道缘由?”
  的确不知道,李辞盈难得茫然“嗯?”了一声,等他揭晓。
  而裴听寒呢,仍是望着前方,似笑非笑地哼一声,答道,“某若不是把陆暇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儿,可担心有的人要将那莫须有的罪名加诸在我身上。”
  且说回那日在醉仙楼,李辞盈听得公主青衣之话语,仍是半信半疑,回落英巷子后便找陆暇过来,问起了门房收金帖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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