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萧应问哪里肯,粗重的喘息就快透不过气了,仍是揽着她一分不放松,“《异闻录》不是还没看完么,咱们再呆一会儿?”
  这厚厚一册,整晚上都难得看完,李辞盈哼了声,“您干脆就在这儿歇下得了,等会儿灯影一照,外面的人都瞧着我俩个叠在一处,好教长安城下月就多出个不得了的流言来。”
  “……”多出此等流言,只怕把永宁侯府的脸面都要丢尽了,没法子,萧应问只得无奈叹了口气,“那你早些歇了罢,明日——”他伸手拂了她额间散发,笑道,“咱们改道往兰州走一趟。”
  往兰州?!李辞盈惊愕抬首,一些无法遏制的怒火就快烧到脸面上来了,“去兰州做什么?”
  瞅她这般模样,断然是还在气恼着那件鸡毛蒜皮的小事,萧应问躬身拾了地上跌着的香袋,哼道,“兰州‘景色怡人’,咱们行途也非匆忙,不若就去游玩一番,顺便也让仆从采买些昭昭看得上的玩意儿?”
  这一番话不就是上回在安西县城门外头茶馆里裴听寒与她说过的么,亏得这人记得一字不漏,李辞盈没好气瞪他,低声斥道,“小气玩意儿。”
  第50章 “正是从李娘子帐中来。”
  此夜寂寥,有人卧拥暖锦,也有人守望寒风——梁术盯着那黑布隆冬的帐子足有两刻钟了,里头倒一点动静都没有。
  陇西的天是真正儿冷得没话说,梁术披着裘衣躲在背风处,受这五月底一点碎雨细风,仍是没忍住打哆嗦。
  可怜丘长史一把老骨头日奔千里而来,此刻在主帐望眼欲穿地等着,可谁又敢在这时候去催得“那位”呢。
  好在上天怜悯,再过小会儿总算有人掀了毡毯帘儿,梁术忙定神一瞧——
  莫不说李娘子是做大事的人呢,世子方才可是黑着张脸进去的,这会子将将哄上了两句,后者负手信步,唇角仍是带着些笑意的。
  梁术跟着萧应问由南往北这几年,哪里见过他身旁靠得近过女郎,更别说这般一掌之下敲落人家一颗牙齿的真猛士——
  胡思乱想间,主子已走到面前来了。
  梁术忙起身将萧应问往主帐那边引,瞧瞧四周,低声道,“世子,丘长史可来问过好几回了,想来嘉昌县主那边急急盼您的回*复呢。”
  萧应问倒怪了,一面迈了长腿往帐子去,一边笑道,“嘉昌县主真是高看某了,公子弦若真听得进别人一句话,此刻断不会待在肃州营养伤。”
  话不多说,梁术抢步掀高了帘儿,萧应问微微躬身,再走到空旷的主帐之中。
  灯火通明,他略眯了眯眼睛,看向桌前等待的丘长史。
  再说这边,长安来使情有可原,一切缘由与前些日子肃州营一场乌龙事儿脱不了干系——且道李少府本以为兰州之行势在必得,也早早让人去了县丞廨为李辞盈及随从开具过所。
  而后一切准备就绪了,瓜州又出这样的事儿,眼见着备好的东西就要过了时效,下头的人便有意要提醒自个的主子。
  恰恰那日禀告之时,傅弦在帐外路过,只偶尔一下发觉到事儿与李辞盈有关,下意识便听了个完整。再往深处想想,哪里不晓得裴听寒命人做这事儿究竟为了什么。
  裴听寒给得起的恩惠,莫非他傅弦给不起?他思来想去,记得了清河郡一位姓崔的旧友,密信而往,想要找找那边是否有与兰州李氏叔伯状况类同的崔姓之家。
  说起这件荒唐事儿,丘平都觉老脸不知往哪里搁,他看一眼端坐在上首的萧应问,摇头惭愧道,“县主接着清河郡这封意义不明的信件,可急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若不是清源公主拦着,此刻已亲自赶来陇西了。”
  他大叹一声,“知好色而慕少艾,公子肯考虑自个的婚姻事儿,咱们县主并非意图阻拦,只不过——您也晓得的,若这位女郎身份仍需要弄虚作假——”他没往下边说更难听的话儿,只笑一下,又改口了,“下官临危受命,便是想来世子这儿打听打听,您——可知晓公子弦心属的这位女郎人品、家世如何啊?”
  话说得婉转,不过想知道李辞盈究竟是如何引诱得傅弦晕头转向罢了——世间之事大抵如此,无人怪得了儿郎风流,只得在女子这儿寻些错处了。
  萧应问颔首道,“略知一二。”
  丘长史松一口气,他初来此处受了冷待,只以为表兄弟俩个早对好了口供要互相包庇,这样自个回去还如何给县主交差。
  萧应问肯知无不言,说不定事儿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明灯漫照,萧世子脸上浮着个清淡疏离的笑,轻声慢语,与往日在长安城的那个矜傲自持的永宁侯世子也并无什么两样,“李娘子不过肃州一百姓罢了,家中人口只得俩个外甥与姑母,平日支摊卖冷槐面为生,过得十分清苦。”
  哦,清苦,这便是她千方百计诱哄傅弦犯下错事之因由?长安清贵眼高于顶,自是瞧不上这样的人家,丘长史冷而慢地笑了一声,“想必这位李娘子应当相貌不俗了。”
  岂止是相貌不俗?娇鬓柔依,冰骨玉肌,遥见纤态袅娉,一声啼莺轻嗔,只让人觉着万般断肠亦无悔罢了。
  萧应问勾了个冷笑,“丘长史倒真是带了些偏视来的,李娘子为咱们雇来做向导,途程中从未做出任何出格之事,阿弦知慕,也事事遵了礼数。”
  丘长史知自个失态,惭愧低头道了声“得罪”。
  见他如此,萧应问才又叹气,换了个温和的调子,似也无奈道,“李娘子卑微,当是配不得咱们阿弦之万一,某这样劝了不知几回——”他失笑摊了摊手,“结果您也瞧着了,阿弦正是兴头上,哪里又听得进谁人一句好话?转头奔了肃州营,大抵也是为累些功名在身,以证自个并非事事依仗家族恩荫的了。”
  丘长史也叹气,“公子肯上进当然是最好,可他——”他一拍大腿,“也不能单单只为这么个女郎,便弃族规于不顾,娶这样一个女人回来,这让县主颜面何存?”
  萧应问附和一声,“不错,可阿弦如今一意孤行,这事儿咱们还需另想法子。”他似不经意长叹一声,喃语说道,“……长史可不晓得方才某从何处而来。”
  这话听得蹊跷,丘长史愣得发懵,“您……从何处而来?”
  萧应问望右侧扬扬下巴,“正是从李娘子帐中来。”
  丘长史惊得连退两步,“……李娘子怎会在此处?”
  萧应问似笑非笑地看他,“为着咱们办案之时李娘子难免随在身侧,便是找了这么个由头,给带回长安城去做‘辅证’了。”
  没说是谁找了这个由头,可丘长史先入为主——萧世子自然不会给李娘子单独搭个帷帐紧贴着主帐的,八成就是受了自家糊涂公子的委任!
  他痛心疾首道,“竟就这般任性妄为!把人带回去,漫长安不得都来看了笑话。”
  萧应问道,“李娘子迫于威压,丢了一家子老小独自上路,这会儿终日以泪洗面,某少不得照看着,免得真在咱们这儿出点什么事。”
  这样一听来,李娘子倒成了苦主,丘长史复为之前自个随意轻视他人道声惭愧,摇头道,“公子弦一腔热血,可不知给他人带来多大困扰。”
  他又看向萧应问,多少带着点希冀问道,“下官老愚,难以为县主与公子分忧,不知世子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能让他消了这主意?”
  这会子也是李辞盈不在,若她真听得萧应问接下来所言,怕也得为他睁眼说瞎话时的淡然肃整拍手叫好的。
  只见萧应问面色不改,“李娘子德行纯备,洁诚友蔼,阿弦为她倾倒亦是情理之中。”
  而丘长史呢,很怀疑荒城女郎能有这般难能可贵的品质,只不过萧世子从来秉公无私,想也不会胡乱说的,哀叹不知所措之际,却听那人话锋一转——
  “只不过……”
  丘长史顿时竖起耳朵,“只不过?”
  萧应问侃侃道,“少年之炽热狂悖,往往来去如风,今日爱惨李娘子,安知明日再遇王娘子、胡娘子又当如何?可若是长辈阻挠着,这份情可就冒天下之不韪,一步步反抗下去,反而堪比金坚了。是以某之薄见,不如由得他任性去了,一个边城女郎,即使德音无暇,一旦阿弦热情褪去了,真能再为她搁得下那么些名望身份?”
  见着丘长史仍然犹豫,萧应问又补充一句,“阿弦今岁不过十六,及冠、成家之日遥遥难盼,整四年过去,他莫非只能看得上一个李娘子?”
  那当然不会,丘长史放心下来,转念想想,又有些不解,“公子如今央您带她回去,可想过如何安置人家了?”
  萧应问道,“既做人证,御史台当自有安排,某并未过问。”
  也是,萧世子哪里能在意得了这些小事。丘长史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时候不早,他也不得多耽搁了萧应问歇息,便直截了当又从袖笼中摸出另一书信递过去,“清源公主家书一封,世子,殿下特意交待过了,此去数月杳无音信,盼望您能回复一二,也好安她老人家的心。”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