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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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为海上岛群,岛岛独立、以舟相连,费时费力,久而久之,那数几十岛族互相没了联系,自给自足,风险自扛。
  而北面冰川连绵之地,无灵生、无人住,是人界与仙、魔、妖的交界处,也是距离四渡峪最近的地方,故,人族古老传说将此北冰之地称为“渡界”。
  其余还有小族小落,却因力微人少,分布太偏,基本不为人知。
  人魔契订立后,规则崩溃,东方各国首当其冲,齐禹尤甚。西面蔍泚域族反应不同,有的以仙鬼传闻自吓,继续烧香拜神;有的不碰未知,不搅是非,得过且过;还有的筹蓄大志,振臂齐呼,趁乱作为。南方的岛群人族消息甚少,虽有数百号人远征东西,但力量绵薄,单打独斗,不足以成势。
  离开魂儒朝至人间这段时日,温澜先率地浊护从与九重天并肩作战,后战线拉长,己方受创。回四渡峪搬援兵无果,温澜寻到了一队齐禹国兵士。
  与其说是寻,不如说是遇。
  为守的是位女将,姓易名箐,其在皇子争权、朝堂罔民之时挺身而出,救良民、护百姓。温澜慕名而去,易将军却在听完自荐后拱手屈膝,言:“肃泷城主之女,乃吾等殷切之友。”
  于是二人携手,将那队兵士步步从百发展到千,直至上万。易箐推温澜为帅,自作大将,军队取名“定道军”。至明亚带回雁惜时,定道已有八万兵力,声威大噪。
  蒙蠡原东边尽头,定道军营内。
  无弦无乐,不兴歌舞,一坛椒酒置于木案,初露茶酿随摆于旁,几盘荤素奉在中央,座上生客皮肤偏麦,眉目深邃,眼神却有几分戾气。其前襟敞开,方圆一寸的肌理内竟有横竖五条明晃晃的疤痕。
  这便是骁烈将军逍霆子。
  生于蔍泚,长于齐禹,弱冠后拜军入伍,成了一方小将。人魔契后,他审时度势,利用西血脉、东资源,逐渐在争乱中脱颖而出,创建骁烈军,现今手下兵士近三十万。若其称霸,足以占领大半个齐禹。
  进帐半炷香,面对主人的酒食,逍霆子不仅没有正眼相看,还一直把弄着随身匕首。
  温澜上座,易箐在右,二位女将倒也坐得住,该吃吃该喝喝,未露怯态。
  “唰呲——”
  匕首倒栽,刺穿案板,逍霆子身边的侍卫亮声:“我骁烈元帅远道而来,尔等不奉上礼,甚还漠然相视,定道就是这么待客的?!”
  易箐落筷,温澜慢慢停手。
  “上礼?”温澜压实声音,平视逍霆子:“我军中烧酒、药酒、粗酒齐备,使于医治、饱腹、振奋人心,各有所用,闻逍将军至,本帅特意遣阿箐赴数百里带回椒酒;初鹿茶酿乃齐禹皇室所饮,民间罕有,我等半路任将,得此一物实属机遇;现今乱势四起,天下无宁,多少百姓忍饥挨饿,莫论荤素,连干馍稀粥都是奢侈。”
  她转向那侍卫,突然发怒:“莘莘子民身陷危困,正义之师岂能好享物欲。三十万将士愿在此时归服逍元帅,乃是民意人心。你跟在主帅身边,耳濡目染,连这点仁德之意都没学到么!?”
  匕尖不稳,刀身晃荡,啪嚓倒落。
  侍卫立刻欠了身,谁料逍霆子只是轻点指尖,漫不经心地回望温澜:“上回匆忙一见,还未来得及长叙。早闻定道军为民请命,本帅果然没看错人。”
  酒樽离案,逍霆子敏捷抓拢,翻腕倒入喉,一饮而尽,最后以空杯示意温澜,十足有反客为主的架势。
  易箐捏紧杯皿。
  一介骁烈侍卫对定道元帅温澜抖了下马威,逍霆子却轻飘飘一句“试探”带过,还用上者姿态给予“夸赞”,欺人太甚。如今连酒都不敬,在别人的地盘摆出一副“还请自便”的样子,怎么能忍。
  “区区护卫竟有如此嘴胆,在两帅面前大放厥词。能站在逍元帅身边,是你主宽容。可我定道既把元帅视作盟友,便容不了任何越级挑衅、恃宠骄纵的人!”
  易箐起座,温澜瞬呵:“阿易!”
  她同时举起杯樽,致意逍霆子,“本帅之将性子刚烈,一见不平就要拔刀,元帅莫怪。”
  逍霆子淡淡扬唇,眼睛里却没有情绪。
  温澜不动声色,饮酒之时抛出红灵,掀乱风速,撩开逍霆子发梢,直击那护卫膝盖。
  咚嚓一声,护卫吃痛跪地。
  温澜倒悬杯口,表示饮尽,转向易箐:“骁烈军中人,恣意妄为不知礼节,元帅自会管教,你操什么心?”
  易箐赶紧低头:“元帅教训的是。阿易僭越。”
  温澜笑对逍霆子,“小误会,元帅莫放心上。”
  侍卫悄悄看向主帅,逍霆子神色微冷,薅带一杯初鹿茶,向温澜空中举杯。温澜不计前嫌,捧樽相应,逍霆子最终却没有喝。
  帐外半里,单泉溪以远讯镜通览全程,轻盈的步伐缓缓靠近。
  “他醒了?”
  “嗯。”
  雁惜到他身边,“这个骁烈元帅倒真有几分狠辣劲,分明只带了三千兵士,却敢在定道九万人营地挑衅。”
  “定道军立,只为平人间乱。骁烈三十万人,若定道为其为敌,百害无利。逍霆子料定温澜不会对他怎么样。”
  “那也太拽了吧。”雁惜嘀咕,“事事都要压一头,搞得好像他们骁烈就当真不需要定道一样。”
  “骁烈人数三倍于定道,后者却只用了前者不到三分之一的时间打响名声,百姓归心。如今皇朝崩溃,各大藩王和贼匪交情不浅。逍霆子有雄心,却少了名分。要想在这东方土地上大有作为,他可少不了像定道这样的忠义之师。”
  雁惜一顿,“他竟是想做皇帝?我还以为......”
  “也许曾经不想,但现在,他手里的可是地浊最强军队。”单泉溪语气沉了些,“人间万千朝代轮换、更替。数不清多少年了,但永远在分分合合。其实我有些奇怪。”
  雁惜看向他。
  “按理说,曾经天渊一天,地浊一年。我们活了几百岁,地浊便过了数万年。可在我记忆里,他们没多长时间就要乱一次,仿佛永无止境。按理说,求生是生命的本能,如战争这般制造杀戮、死亡、破坏一切的东西,怎会在地浊毫无意外、接续反复了这么多年。倘使抛开人魔契,此时的人间跟千万年前某一次动荡,几乎没有区别。”
  “是恶欲吗?”雁惜声轻。
  单泉溪反问,“你觉得是?”
  雁惜摇头,“从前偷偷下凡,我看到的是每个人都在用力活着,无论身份地位。有权、有能、有心夺势之人只是少数,更多的百姓只想安居乐业,合家团圆。但如你所说,每个盛世都持续不久,清明之后是腐浊。总有人前赴后继,推翻一代又一代的王朝。可是最终,新的王朝又会走老路,无休无止......”
  远讯镜中的两军元帅已经起立,站到营帐中央,逍霆子遣人亮出了数十幅画。
  单泉溪见之一笑,转了话题:“阿凌知道逍霆子想娶你吗?”
  雁惜瞬地紧张,差点伸手捂他的嘴,“你小声些,我费了好大劲才瞒住陆潮生,都仍被他窃了些密。凌寒那么聪明......”
  雁惜瞪他一眼,没再往下说,单泉溪轻笑,象征性地点点头。
  “可你这样瞒着他,何尝不是不信他?”单泉溪态度悠缓,“小心这外冷内热的心上人打翻醋坛子,到时候有你哄的。”
  “我没打算瞒。”雁惜辩解,“只是没告诉他,那家伙拿着画像寻我,是想娶我。”
  “这还不严重?”单泉溪格外诧异,“你站在人家角度想想。情敌上门,甭管你喜不喜欢,心爱的女人瞒着自己,还不许他亮身份。你搁这儿玩过家家?何况人家凌大将军智勇双全,能力非凡,再怎么着,也绝不至于冲动行事,坐在一起商量商量,不过半盏茶的事。真不知你脑筋怎么动的。”
  雁惜一拳给他揍过去。
  “再强的人也不能连轴转啊!他为了找我伤都没好就日夜兼程,觉没睡多少东西也没怎么吃,现在昏迷五天终于醒了,还要拿这事儿去烦他,你不心疼我心疼!”雁惜骂骂咧咧,“我自己能摆平,完了再提一嘴,不比拉着他东想西虑好?你给我闭嘴,不准告诉他。万一他恢复不好,落下病根,我可唯你是问!”
  “喂——”
  雁惜拂袖即去,单泉溪莫名挨骂,想怼又没人应,只得悻悻“切”了声,再次看往远讯镜。
  身后忽有灵息传来。
  单泉溪勾勾嘴角,双手后背,“你听到了?”
  冰灵现身,凌寒温柔注视镜中女孩的背影,“听到了。”
  单泉溪笑着耸耸肩,“这可不是我说的。”
  凌寒神情很淡,忽地发问,“谢肃和付颖司如何了?”
  “在郜幺营地,都醒了。”单泉溪轻叹口气,“只是老付记忆缺失,话也少了,日日板着坐,都还有些不习惯。”
  凌寒望向他。
  单泉溪笑,“无妨,活着就好,给他省点唾沫星子,免得日日唠得人躁......只是你父亲的护心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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