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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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者,永远只会是他秦枭子这样孤立寒峰、依旧孜孜钻求向更寒更深更高处的人。
  “秦枭子,你、你要对我怎么样!”风魂承受不住剖裂之痛,“你、你放过我,我再也不乱说话。秦枭子,不要以为你到如今,靠的都是自己。你刚出生,是本尊、是我给了你灵力,选中了你,当年你与风黯、秦诠厮杀,是我的灵力保住了你,秦枭子——啊——”
  爆裂之后,腕间异样渐褪,秦枭子冰冷地低眸。
  活到如今,他只有一次,差点真的死了。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虫蛊便是代价。
  但代价又如何,这东西带来的,是那个废物人间最难得的宝贝。
  情魂蛊......死亡蛊。
  管它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万物为他所用,才是真道。
  秦枭子眸光阴狠。
  人。
  距离那一天,很快了。
  狂风半阵,崭新的童音响起:“主人,有异。”
  秦枭子收回思绪,“说。”
  “除梁同外,无籍灵处,怨念剧增,但......似乎有一阵强烈的仙灵往这里来。”
  “何人。”
  “仿佛来自珏涯,又好像跟芜蓬有关。”
  第70章
  光灵色彩缤纷,飘在檐上半空,把糖水铺集照得炫亮夺目。制糖仙民带着青雀面具,数十人挽袖子围黑裙,里外进出,脚步不停,忙得不亦乐乎。
  排到邶雪时,最新那筒梨瑶露正好酿成,鲜香润鼻,勾得她味蕾难耐。
  接过盛露的竹筒后,邶雪迫不及待饮了一口,顿觉人生美满,幸福得无以言表。
  “真不错!”糖水铺的老板先声赞赏,朝邶雪身前的人比了个大拇指,游乐的仙民也纷纷表示好喝。
  那人轻微颔首,朝众人礼貌致意,就此退出铺集。
  攥着梨瑶露的邶雪心头一紧。
  月色淌着闪烁的光灵,从树梢的细缝往下洒,落向男子的黑发,衬得人影更加皎净。
  眨眼间,青雀面具松开,英俊沉稳的男子五官映入眼帘。
  邶雪藏起了刹那的心动,稍微侧身,提脚欲走。
  “阿雪。”
  单泉溪大步迈出,追到她身边。“你还在生我气?”
  邶雪瞥眸,心起复杂滋味,“不应该吗?”
  “对不起。”单泉溪立马拽紧她要离开的手,邶雪没躲,却把那只竹筒放下了。
  单泉溪知她想扔,承着跳快的心阻止:“老板说,这副方子若酿得好,将成为梨瑶露新的口味。你......喜欢吗?”
  “大家已经赞不绝口,我喜不喜欢,还重要吗——”
  “重要。”单泉溪敛住气息,“没有你,便不会有它,不会有这种方子的尝试。”
  邶雪挤出一抹勉强的笑,“你可真喜欢猜测我、然后替我拿主意。”
  单泉溪沉默,随而松开了双手,“对不起。”
  清风拂面,多色光灵凝成青雀鸟,为此处的善结牌验柬作证,邶雪和单泉溪包里之物相印相合。
  “是我让付颖司动了手脚,绘出十幅不同的画。然后,我再选你拿走那张的另一半。”单泉溪攥紧了手心,“阿雪,我......”
  他唤了她的名,话语却哽在了喉头,眼眶霎时泛红,不知该从何说起,又不晓得如何面对即将发生的事,更不愿她知晓了他的情绪,便就此沉默于原地。
  邶雪落眸,也没有转过身来。
  人来人去,穿梭不停。
  待到眼里的湿润褪散,邶雪才缓声开口:“单泉溪,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
  单泉溪抬眸,深深地注视她轮廓。
  “自以为是。自以为很了解我,无论大小事情,都喜欢猜我的心思,也会提前作好一切准备。”
  “......是我不对。”
  邶雪苦笑,沉舒口气,水雾再次攀向眼眶,“我最讨厌的,是你每次都能猜得刚刚好。”
  单泉溪呼吸一滞。
  “济鎏堂课学枯燥,试目无聊,你便想方设法寓学于戏,钓我兴趣;我哥一把年纪还操碎了心,不允我出门,你便偷偷摸摸替我掩护,差点被荆鬣兽生吞;芜蓬仙宫美食吃喝少,你宁被妁玥仙尊责罚,也要冒着大雪、千里跋涉,替我买回露瑶酿。”
  她抬头望天,不想垂下泪珠,“就连如今的结善牌画,你也一下就能猜到我会喜欢哪一张。两百岁那年,我说想喝又酸又甜又香又稠却不腻的糖水,今晚,你竟又做到了。”
  月影在多重的眸光里闪烁,热泪终究滚下了脸颊。邶雪长叹鼻息,嘴角抿出了苦涩的弧度:
  “单泉溪,我真的很讨厌你。”
  “我邶雪是什么人,珏涯仙谷最骄傲的公主,心气盛、不服输,不喜欢规矩,爱闯祸,好强任性,大小姐脾气。听闻济鎏堂来了个九重天最年轻的少年上神,我信誓旦旦,想跟你一较高下,但你却处处相让。我本以为你是有男女成见,不想跟我打,后来我才知道,你只怕惹急了我,搅翻整个济鎏堂。”
  邶雪侧头,扬起清秀的眉头,“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单泉溪掩不住缱绻的目光,轻声回:“什么?”
  “迂腐。”
  邶雪扯出狡黠的笑意,尽管双颊的泪痕清晰可见。“不知变通,墨守成规,可偏偏却有一身无敌的本事,为你那些陈芝麻旧调子兜底。”
  单泉溪敛声缄默。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竟在后来的那么多年里,为我打破了无数次规则。哪怕他有一万个不情愿,只要知道我有丁点不情愿,也会挣挣扎扎地做。搞得好像,我才是那个幕后黑手一样。”
  “阿雪......”
  邶雪不再掩饰,轻擦眼泪,“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了吗?”
  她直视他通红的眼:“做了那么多献殷勤的事,婚约一来,却一声不吭地走了。除此之外,竟还想连累雁惜。单泉溪,你为什么就是不肯问问我呢?为什么就是不愿面对你自己呢?没有结果,就不配开始吗?在你心里,我邶雪当真就是个任性妄为、不分轻重、只知道争强好胜的胡闹公主——”
  “不是。”单泉溪颤着声音夺话,泪水一涌即下。
  邶雪见他满面忍辱负重、深情却不敢言表的样子,心生难明的怨,又带着几分疼,清泪簌簌掉,消解不了,便下意识握拳抬手,用力地捶他肩胸。
  单泉溪只一动不动地受着,瞧得她情绪上来,泪水决堤,心疼难忍,一把将人拥入怀间,万语千言都只能化成三字:
  “对不起。”
  邶雪靠在他的怀里,再也忍不住哭声。
  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
  骄傲的公主卸下要强的外壳,内敛的骑士护紧了爱人的脆弱,也同时,彻底向心上人袒露心扉。三百年前,济鎏堂学子戏演中差点拍板的剧目,便是这样的结尾。
  只可惜,如当年剧目落选的原因一样,骑士不能只是公主的骑士,还要肩负卫国的责任;公主不能只作温室的花朵,还得成为子民的母亲。
  “不可以娶雁惜,你不能害她。”邶雪抽泣几声,稳住情绪,“不管你以后的妻子是谁,都不许辜负她,知不知——”
  “邶雪。”单泉溪抱她更紧,不想听她说下去,“天渊司的筹码是勺驹峪,但赤鹰族可作中间方,让珏涯不再受制于舅舅。除此之外,我还寻到了——”
  “我不接受。”邶雪挣开他,“你既知晓勺驹峪一事,必是与我哥有了照面。他的性子我清楚,绝不会利用你的感情。赤鹰族介入,他定会许你好处,如若没有,我便不接受。其余的,若你为我考虑所作,我同样不会接受。”
  邶雪含着泪,“单泉溪,我不喜欢九重天,不喜欢你曾经那些条条框框。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不喜欢那里。邶雪不止是邶雪,身后还有整个珏涯,天渊司有野心,可是珏涯没有。因为你,这几百年的我很快乐。但是。”
  邶雪咬破了内嘴唇,决然转身。
  “仅此而已了。”
  团簇的烟花在她离去之际怦然于天,美景斑斓,彩光艳烈,火树银花攒向枝头,嬉闹的男女含情脉脉,意隽愫永。但就此没入人海的两颗心都被刺破一角。
  淋淋血痛不如离情断肠。
  金光消散,单泉溪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哭到窒息。
  邶雪借着熙攘的群声自我麻痹,神魂失窍地荡向不知何方。直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扶稳了她。
  女孩迎着泪光抬头,热流染到邶羽的指腹。
  他无比心疼地抚她的脸。邶雪拧出笑,想让他别担心,花容却哭得更难看。
  邶羽抱她入怀,泪水沾湿衣襟前,他只能不停地作无济于事的安慰,把那句无能为力的“哥哥在”唤了近百遍。
  *
  舟远桥头。
  雁惜和温澜分别,漫无目的、也并无多大期待地循路向前。
  明日将至晨时月灵指引的最终目的地——一个无名无人、也无旧迹的荒地。她们日夜兼程,分头行动,最终抢在了预计的时间向那出发。单泉溪已将定程塔留在那片荒茫的天空,明晨卯时,为最佳入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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