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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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梓夙长老可下了死命令,再与仙界扯上半点关系,莫说三百笞刑,三百根鞭子都会烂在你身上。”
  凌寒默了默,天渊玉书阁灵柱上的纹案记忆犹新。当日正是那东西突然发光,他才暴露了行踪。
  紫气氤氲飘来,陆潮生掸掸衣裳的灰:“你就只是想查案?她出身郜幺,先不论此女意愿,带她去妖族二公主面前,她就代表了仙族郜幺氏。笛泞絮可不会轻易放掉这种机会。”
  “要在滤根镜中证出凶手,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嫌疑者法灵。方才那股罔清之气竟能将你瞒过,悄然绕到仙画左右,绝非一般魔众。你我若能在此找到碰到魔族线索,不算白来。”
  陆潮生知他转移话题,淡笑不再开口。仙灵光阵成形,凌寒抬胳膊蓄力,汪汪的狗叫先声于人,了茵一蹦就将那凳上的面具叼走了。
  “果然是你,妖界将军。”
  了凡恶狠狠地露出排牙,了茵兴奋地躲到雁惜身后。
  陆潮生随意扯着盆景枝叶:“没想到堂堂仙族郜幺小姐,也要变着法子挣凡人的钱。无才门,五十七任,这声名显赫的,仙女说毁就毁了。”
  陆潮生比了个大拇指,“大气。”
  “说的人多了,真的就是假的。你们在利用无才门……”雁惜想起方才身边的玄紫光缕,“是你对我下了追踪术!”
  凌寒上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了茵探出脑袋,雁惜伸腿将它挡住,仙灵即刻将白衣人围紧:“妖魔未与人族订契,你们私闯人间,仙族有资格替人族向妖王讨个说法。”
  陆潮生端详着凌寒周身的紫气,忍俊不禁。
  若非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蛟族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少主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紫衣仙女,你的法灵也就能在我们大将军面前逞个英雄——”
  “与其相对而立,不如做个交易。”凌寒先声接话,“郜幺出黎在玄泽一战,仙妖终立和平之契。秦枭子在妖界幻出苍虚魔境,数十蛇族暴毙而死,你是唯一的证人。”
  雁惜片刻沉默:“仙族自有纪律,仙者不涉妖魔事。”
  凌寒面不改色:“仙子如果在乎这个,就不会自损百年灵力,隐入玄泽。”
  正东方的红光隐隐作现,雁惜猛地回头,凌寒周身的紧锢减弱,了茵了凡汪汪直叫,陆潮生喃喃自语:“这魔灵还真有点能耐。”
  金光四射,雁惜抛出温澜给的隔异球:“没有证据即从未出现。要我作证妖族,风险太大。私闯凡间,地浊人界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隔异球化出结界,困住蛟族二人。了茵了凡跟着雁惜往东边去。
  陆潮生展开画册,右手肘撞了撞凌寒:“钱花了,话说了,人走了。画作的确像模像样,但我还是很亏。待会儿在这吃?到饭点了。”
  陆潮生悠悠要往阁下去,凌寒一把拽回他:“把结界打开。”
  陆潮生回头瞧着凌寒腰身的紫气,挑眉轻笑:“再等一炷香,仙女的灵力就失效了,着什么急?闻闻,楼下那红烧肉甚是不错,我先——”
  “那个仙族一直在我左右,知道我根本没有机会杀人。蛟族徙境在即,姑姑已经为救族人耗了大半灵术,无论如何,摆脱内斗嫌疑、拿到徙境令才是当务之急。”
  听他这么讲,陆潮生面容严肃了些:“夙姐平日最疼你,却知道你为救她上天渊,依旧对你下狠手。凌寒,蛟族祖训,三界驰骋,唯仙族避而远之。”
  “可我们族人的蓄生之力,要在距离天渊最近的地方才能起效。每冬徙迁玄泽边境,忍酷寒,养灵魄。为何人魔仙妖,仅蛟族游离四界?”
  “那你潜入仙界之时,天渊浒气就没有排异反应么?”陆潮生声线逼紧,“你父我兄、你祖我父、甚至是再上一代、再前溯的无数蛟人前赴后继都悬而未决的答案,葬在天渊芜蓬。他们去了,回来的是什么?除了死讯连尸骨都不剩。他们也曾如你般执着,但是凌寒,想想你为何年不过百就挑起大梁,想想每一次冰雪蚀骨锥心之痛!”
  凌寒无言,态度却是坚决的。
  陆潮生长叹一口气。
  这些年,凌寒要做的事情,莫说他这个小叔叔,就连梓夙姐姐,也没法拗得过。
  “……我俩一起长大,算起来,你还长我半月。我知你韧性,钦你坚持。只是热忱煽风,兴意燎原,火起再无挽回之地。我希望你有分寸。”
  金光结界退避,陆潮生收回法力,凌寒还以他笃定的眼神。
  雁惜追到城外,施术传灵两条狗,“正东……若是三坡乡,此事恐有阴谋。但求得命魄之前,仙灵不涉路程,我只能徒步,你们先去。”
  第9章
  日光灿灿自东往西去,丛草数载荣枯,攀满无名坟头,竹宇和尚跪身祭拜,暗自垂泪。
  风铃清扬的叮叮声萦绕耳畔,红色灵波突袭劈断长木,冠盖的树叶团簇垂落,震起泥地寸寸灰。黑灵分身化成两兽,露出獠牙利爪,凶悍无比。
  “竹宇,快走!”温澜执剑高呼。
  她只是找了个机会帮泠度寺和尚一次,叫他们时常来坟前祭奠,却没想到,竟在此时给和尚招来了杀身之祸。
  竹宇和尚心惊一瞬,踉跄摔倒,哆嗦着身子不知挪往何处。“温、温姑娘,这、这——”
  了茵了凡交错走位,黑灵獠牙利爪的颜色更深了几分。
  澄阳渐渐黯淡了光芒,红衣袂袂在风中飘扬。
  坟头却暗暗溢出黑气,温澜一招为竹宇挡过,两只黑灵愈发膨狂。
  “救命啊——”竹宇吼得撕心裂肺,余音未尽,脑子就嗡嗡昏了过去。
  温澜的长剑在空中走位,了茵了凡分站东西,法灵将两兽牵制,冲天的光波随着温澜的诀术刺穿黑气之形。
  魔灵溃退,温澜顷刻收剑,咒语念到一半,黑气的红色封印却倏地出现裂痕,日光已被黑云笼罩,了茵了凡退步靠在坟前。
  狂风大作,“哐当”脆响,瓷碗碎裂在地,油蜡混着钱纸滚了两圈。
  雁惜焦急的声音传来,“和尚快跑!了茵了凡,小心那团黑——”
  刹那间,黑灵冲开红色封印,温澜反受内伤。
  可昏死的竹宇和尚一动不动。
  有危险。
  了凡下意识的反应比雁惜的声音更快。
  花狗箭步如飞,纵身撞开那只黑灵。可另一只黑灵趁虚,冲向这娇小却矫健的身子。了凡挡在竹宇前方,遭受魔灵重击。
  “了凡——”
  “咚——”
  花狗还没来得及朝主人咧嘴笑,摇晃的尾巴就戛然停止。
  僵直受击的身体重重砸地,了茵长鸣呜咽,黑灵滤过花狗身体,没于坟头。
  雁惜踉跄摔倒,拔起全身的力量往前赴,那条毛茸茸的花尾巴卖力地最后晃了晃。
  三步,两步,一步……
  雁惜泪如泉涌,跪地倾身,环住了凡,竭榨体内早已力尽精疲、所剩无几的仙灵。
  白沫和鲜血在花狗嘴角翻涌,了茵痛苦地呜叫。
  紫灵输向花色前掌时,了凡垂垂无力地避了避,雁惜一臂将它揽紧,涕泗横流:“别、动——”
  了茵前腿攀上雁惜,仙灵外输,花狗的体温越来越低。雁惜心脉反噬,鲜血喷出喉咙。
  “别睡,很快就好。”雁惜声色更哑,摇摇欲坠。
  温澜满头大汗,反噬的魔灵在她体内乱蹿,稍动一下都会急火攻心,却不忍见雁惜模样,还是急喊出声:“雁惜,你到极限了!”
  气运丹田,灵守百会。
  三百四十七年,何为极限?
  雁惜只知道,茵凡居两条狗,是她活了三百多年唯一的底线。要动她的狗,那就先从她的尸体上踏过去。
  紫灵在左心前汇聚,了茵悲鸣不已,雁惜泪眼婆娑。
  郜幺本七子,六人衔重任。三界升仙者,可入众仙府修灵。府主仙灵越强,新仙修灵越快。而雁惜的府邸,从来是人影寥落,徒面四壁。花草木虫,谁都不愿留下。唯独这两条狗不思进取,赖在茵凡居三百多年,仙术未进反退,整日嘻嘻哈哈,更罔论修炼化形。她早已忘了最初是如何开始画画,只记得了茵了凡每次滚在颜料上的顽皮糗样。
  一人两狗,吵吵闹闹,就这么平凡重复地过了三百多年。
  缭绕的紫气越发稀薄,温澜夺步狂奔,褐色的光却将她挡回两步。
  了茵虚弱倒地,凌寒瞬移靠近。
  “你差点就死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雁惜拉扯着最后的意识咬破手指,涂向孜佛环。
  凌寒蹲下身,抓住她的腕:“我说你会死。”
  湿冷的发丝垂在她怏怏无神的眼尾,雁惜反拽他衣角:“救了凡,我什么都答应你。”
  血泪溢出眼眶,青筋渗起紫黑色,雁惜加重的力道却只如游丝:“凌寒,快——”
  银白色的灵力注入她的腕,雁惜死死盯着凌寒的动作。花狗身体腾空,氤氲的冷气将它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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