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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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别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顾还做出一副夸张的陶醉状:
  “哇——全哥——如听仙乐耳暂明啊,我骨头都要酥了……”
  “你开车就好好开!”
  不过我确实有遗传到父母的基因,在警校的校园十佳歌手比赛中拿过奖,但也只是很业余,会唱歌的人海了去了。
  除非清明节,否则陵园向来冷清,我们来这里扫墓时一个墓园都没有。
  一排排陈列整齐的墓碑呈阶梯式矗立,远远看去这座山长出了一排排密密匝匝的牙齿。
  顾还一手抱花束一手提贡品,他还给了我一把铲子,说有大用,因此我拎着那把铲子,跟随顾还经过一排排墓碑来到后山。
  后山是我们这里有钱人才买得起的墓地,一块地风水好的要大几十万,都是独立墓丘。
  顾还找到他母亲的墓碑,碑上漆金的刻字色泽鲜艳,这块碑文是我看过信息最简洁的碑文:林如燕之墓,下面是生卒年,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文字了。
  墓碑边上种着一棵扁柏,看得出精心修剪过,郁郁葱葱,茁壮茂盛,若是顾还母亲逝世时种下的,如今这棵树也快要二十岁了。
  “我有经济能力后,想过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去,但后来我又觉得,林如燕,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母亲,林如燕就是林如燕,是她自己。”
  顾还掏出布擦拭着墓碑和拜桌,随后郑重地送上花束,花瓣携带的水珠沾在墓碑上,“林如燕”三个字正垂下一滴眼泪。
  我蹲下来,帮顾还摆上供品,顾还倒了三杯茶,点了六根香,分了三支给我,我们祭拜了林如燕后,顾还插上香:
  “本来我以为自己可以快点去见你的,可惜还不是时候,阎王都不收我——”
  顾还话音未落,迅速地一抽手,我问他:
  “被烫到了?”
  顾还甩了甩手,像个撒娇的小孩说:
  “知道啦,妈妈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我拍拍顾还肩膀,他却猛地站起身去拿那把铁铲,原本我以为他带这把铲子是要用来翻新坟头土,但林如燕的坟龟上绿草葱茏,也不像是需要养护的……
  只见顾还在那棵扁柏边缘挖了起来,几铲子下去便挖出一个黏满泥土的小土罐子,他将罐子递给我,那架势还以为他挖出一坛女儿红:
  “喏,给你的。”
  我一头雾水地应声接过,里面有什么东西撞击着罐壁,我打开罐子将它反扣在手中,有个小物件掉在我的掌心里,我移开罐子——是一只u盘。
  第62章
  怪不得我把顾还家掘地三尺都没能找到,甚至想把他的皮都剥开来一探究竟,原来从一开始证据就不在顾还身边!
  “你什么时候埋在这里的?”
  实在是太——出乎我意料了……
  顾还绘声绘色煞有其事地说:
  “在一个夜黑风高,连月亮都没有的夜晚,一道高大的、伟岸的、英俊的身影如暗夜中捉摸不定的鬼魅……”
  我将手指关节像折芹菜一样捏得咔咔作响:
  “你写小说呢?”
  “回来看妈妈的时候顺便埋的。”
  “……那可真是有够顺便的。”
  顾还笑了笑,拉过我:
  “妈,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前辈,他对我很好,但我背叛了他,变成了坏人。”
  在这种场景下说这种话也太犯规了,在母亲的墓前我怎么敢说儿子的半点不是?实际上从我医院里醒来第一眼看到顾成峰,我就已经把和顾还的所有恩怨一笔勾销了。
  香燃到一半,顾还掏出两个硬币放在掌心里晃了晃,抛掷到地上,一正一反,顾还一合掌,激动地说:
  “好,我现在给你打钱!”
  顾还提的这袋沉甸甸的金纸起码有五斤重,烧都要烧好久。我和他分工合作,我在旁边将一叠金纸拓成圆形,以保证充分燃烧,然后递给顾还。
  烧金炉里燃起熊熊大火,烤得人身体暖洋洋的,只是呛人的滚滚烟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睛,顾还往烧金炉里边塞纸边一个人自言自语:
  “拿去花,不要舍不得花,我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那话怎么说来着,没良心的人先享受世界,哈哈哈……”
  阵阵秋风掠过,从烧金炉里吹出了些金纸灰,迷住我的眼睛,我不停地掉眼泪。
  祭拜完林如燕后,太阳出来了,只是阳光照在人身上没有任何温度,我把脑袋贴在冰冷的车玻璃上,随着车的行驶而轻微晃动,手在口袋里捏着那枚u盘,思考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我物归原主了,”顾还佯装轻松的口气笑着问我,“你还会恨我吗?”
  “我说过我从没恨过你,真心的,没到‘恨’那个程度,”我平静地叙述着内心的真实想法,“人不可能单打独斗活下来,我今天还能坐在你车里跟你聊天,也多亏有你,不然我早被丢进半礁湾里喂鲨鱼了。”
  顾还一本正经地纠正我:
  “以现在的生态环境很难在半礁湾里看见鲨鱼。”
  “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跟我说话?!”我小发雷霆。
  “有!”顾还挺了挺胸膛。
  “不想说了,我累了。”
  我背过身去不理会顾还了。
  在2024年的最后一个月,发生了轰动全国的事件,苏沁明遭遇空难的新闻登上各大新闻媒体平台的热搜,随便打开一个新闻网页、app,首页都醒目地飘着这条新闻。
  由于苏沁明乘坐的是私人飞机,因此网友纷纷猜测不是意外事故而是蓄意谋杀。
  媒体还做了一张庞大而详细的苏氏家族关系图,从祖上开始介绍,比蜘蛛网还要错综复杂,倘若将这些家族往事和人际关系拍成电视剧,拍三部都未必能演得完。
  要是苏沁芳还在世,这张必须双指放大才能看清的人物介绍里,一定还有莫宁莫寥的位置。
  之后围绕苏沁明之死衍生的一切新闻,都远超苏沁明死亡的本身要来得精彩。
  先是苏沁明法定继承人在夏威夷冲浪途中溺水身亡,又是苏沁明现任妻子突发疾病抢救无效死亡,死亡成了传染病在这个传奇家族中迅速蔓延。
  截至苏沁明头七,这个家族里前后陆续有五人相继死亡。
  苏沁明出殡的那天,我在新闻照片里发现了苏俊丞,以及他那一众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想不到相貌平平的苏沁明竟然能生出这么多外貌出众的儿女,身穿西装和黑裙出席葬礼,他们看似悲恸的神情下是难以掩饰的勃勃野心,他们都是顶级的掠食者,在或明或暗中为金钱权力互相掠食吞噬。
  当晚我接到庄宵玉的电话,他问我有没有空,邀请我去坛泉小聚。我听到小孩装大人的市侩语气就忍不住笑:
  “我以为会在这几天的新闻里看见你。”
  庄宵玉慌了:
  “我是什么货色,能保住这条小命就谢天谢地了。”
  “你不用上学?”
  我已经到关心后辈学业的年纪了。
  “为了见林警官一面,我打飞的回来的,一片诚心,天地可鉴。”
  别听庄宵玉说得这么天花乱坠,真要见我怎么不直接来忠安见我?这小子肯定还有另外安排节目,我决定去赴这场鸿门宴,庄宵玉机关算尽,还不是在莫寥的局中任其摆布,跟我没有本质区别。
  见面的地点是上次我和莫寥没吃成的酒楼,在这么昂贵的酒楼里吃喝,我多少还是有些心里发虚。
  庄宵玉定了个包厢,我推门进去,除了庄宵玉,还坐着两个令我意想不到的人——戴志远和吴曦。
  我的位置留好了,在戴志远和庄宵玉之间,我站在原地没动:
  “原来你们是团伙作案。”
  “林警官职业病又犯了,”吴曦眨着仿佛黏了两把黑扇子的眼皮奚落我,“还用这么专业的字眼。”
  在场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吴曦,她无论出于什么立场,都是实打实参与到镇港村犯罪活动中,非要严肃追究,她将以拐卖妇女罪蹲号子。不过我今天不是来工作的,没搭理她。
  “你恢复得不错,”戴志远沉着地说,“气色好多了。”
  我坐到戴志远和庄宵玉之间:
  “是啊,我发现有件事特神奇,别人越是想我死,我反而死不成。”
  “林警官还记得我先前说过的话吗?”
  庄宵玉支着下颚,歪着脑袋俏皮地问我,我喝了口杯中尚还温热的茶:
  “你想说苏家死的人全是小莫弟弟杀的?他又不是阎王爷。”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杀人’的定义,”庄宵玉指着吴曦,“如果你让我杀掉她,我就真的杀掉了她,算不算杀人?”
  我蹙眉:
  “小莫弟弟哪有那个能耐?”
  庄宵玉撇撇嘴:
  “林警官未免也太小看学长了,你知道有钱人的共同点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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