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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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大师也是有够厚脸皮,压根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弯腰在塑料桶里扒拉几下,翻出一只浆满青绿铜锈的铃铛握住手柄,“叮当”“叮当”摇响。
  这只铃铛造型老旧,铃声洪亮,如撞响一口千年古钟,激荡了我麻木的感官和知觉,我触电似的一哆嗦,连灵魂都在震颤,我用力推开曾大师的手,他收了铃铛,向我邀功:
  “你丢了魂,现在好了。”
  “这是药物副作用。”
  曾大师笑笑不跟我多做争辩:
  “我来找你,是为了找莫大师的下落。”
  “他死了。”我无情地说。
  “那可不一定。”
  我不作言语,曾大师神秘地说:
  “我可以帮你找到莫大师,即使是死了也能找到他的尸体,就是需要你的协助,你意下如何?”
  第44章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给他下了降头吗?我没心情再跟你胡扯,马上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见曾大师还赖着不走,我伸手要按呼叫铃,曾大师一把捉住我的手,两道浓密横眉蹙成一条,冷森森的目光如蟒蛇般缠住我:
  “林警官,现在只有你能找得到他。”
  “你到底要干嘛!”
  曾大师面对我暴怒的质问分外冷静:
  “受一个故人所托,我必须保证莫寥不死。”
  “哪来的故人?”
  曾大师举重若轻地说:
  “已经走了很多年了。”
  “哦。”
  没想到曾大师和莫寥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我稍微有些动摇了:
  “我怎么保证你不会偷偷做手脚,给我下降头?”
  曾大师哑然失笑:
  “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给你下降头?”
  我立刻反问:
  “既然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让小鬼跟我?”
  “不是我。”
  曾大师否认,我越来越觉得这厮满口谎言,没一句话、不,没一个标点符号能信!
  “你那天还跑来我房间里找你的孩子,这会又不是你了?”
  “受人所托。”
  我怒极反笑:
  “哈,托这托那的,你是托盘吗这么能托?快点走别烦我。”
  “林警官……”
  我态度强硬地威胁道:
  “再不滚我报警了!”
  曾大师终于不再纠缠,只是面带憾色,弯腰提起那只塑料水桶,我将他带来的果篮也塞还给他,拄着吊瓶架将他推出病房外:
  “果篮你拿回去,多谢你的探望,慢走不送。”
  曾大师站在门外又回过头来,我和他大眼瞪小眼:
  “……又想干嘛?”
  “就在你身边。”
  “什么东西?喂!说清楚!”
  曾大师塞给我一张名片,头也不回地离开,气得我在他身后大骂,又因为在医院走廊上大声喧哗被护士给说了,将我赶回病床上躺着。
  我手里攥着曾大师的名片,一看还挺有设计感,名片四角印着棕红祥云纹,曾大师叫曾佑祥,也没写自己是干什么的,只有一行联系方式。我本想扔了,又懒得起床,随手拉开床头柜和水果刀丢一起,眼不见心不烦。
  在进行深度思考后,我得出两个较为合理的猜测:要么就是曾大师随口胡扯,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纯粹只是为了干扰我的判断;要么就是在说小鬼缠身,这是我们最后一个话题。脊背忽然攀上凉飕飕的悚然感:小鬼就在我身边吗?那只小鬼又来缠我了?
  或者不是小鬼在我身边,曾大师又否认是他……一道乍闪的灵光如闪电撕开蒙昧的困惑——养小鬼的人在我身边!
  顾还今天带了张小桌板,用来给我搭在病床上吃东西。
  在经过全面体检后,确定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后,总算被允许正常进食。吊了这么多天的营养针,我嘴里淡出鸟了,怀揣着吞下一头牛的壮志雄心,只吃了两三口就恶心得不行。
  胃里空了太久导致消化系统有些紊乱,顾还逼我一定要吃,你再不吃就成白骨精了你现在有没有一百斤啊一个大男人瘦成纸片我都不敢开窗户等下你被风吹走了怎么办!
  好强的攻击性……我在顾还的软硬兼施下吃了半碗饭,剩下的实在吃不动了,秉承不浪费原则,便交给顾还解决。
  顾还风卷残云地吃完剩饭,麻利地给我削了盘苹果和梨子,切成兔子形状排得整整齐齐,如此精致的摆盘反倒让我不忍下口破坏。
  “发什么呆呢吃啊,等下就氧化了,”顾还扎了只兔子塞进我嘴里,端着餐盘走出去,“我去洗碗。”
  顾还刚走没多久,门外呼啦啦进来好几个人,最后进来个比前面人高出大半个头的青年朝我挤眉弄眼,苏俊丞也来了。
  我端着果盘和被簇拥在视觉中心的中年男人对看了几秒钟,才认出他是雍城警局的局长,之前开专题会的时候见过,好像是姓梁吧。
  看这阵仗非凡,其他人估计也都是警局高层,鬼晓得今天吹的什么妖风把他们刮来我病房里来团建。
  心里嫌弃归嫌弃,我还是放下水果盘爬起来给他们倒水。人太多,一壶水倒空了还有人没分到,我尴尬去烧水,再把果盘捧给梁局长,客套地感激道:
  “梁局您百忙之中还来看我,还有这么多位领导,我何德何能劳您们大驾光临,医院条件有限,招待不周请多见谅。”
  梁局长气定神闲地点点头,用地方风味十足的普通话说:
  “别这么客气,你肯来我们雍城协案,关心你是应该的,这次你辛苦了,我们雍城几位领导今天是来感谢你的付出和牺牲。”
  梁局长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我识趣地与他双手交握,原本在最后一排的苏俊丞窜出来,举起脖子上挂着的单反相机对准我和局长“咔咔咔咔”,快门按得比切菜都快。
  拍完握手照,一束大红大紫的鲜花拍在我胸口上,花朵上沾的水珠甩了我满脸,梁局长紧贴在我身边露出标准的假笑,我也配合地扯起嘴角,例行公事的摆拍,用来写通讯稿发单位公众号的。苏俊丞的业务范围有够广泛,又要出外勤查案又要负责写新闻稿。
  捣鼓完合影,这些领导又人作鸟兽散,有人连杯水都没喝上就这么走了,最后走得剩下梁局长——我看他的神情就能猜到他要说的话。梁局长先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拉家常:
  “小林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父亲去世了,我母亲退休。”
  “有小孩没?”
  “别说小孩,我都打了三十年的光棍了,”我生怕被催婚,反客为主,“梁局要是看到有合适的,做个月老撮合撮合,让我这条单身狗也找个归宿。”
  梁局长哈哈大笑:
  “你们现在的小年轻说话可真有意思,肯定是你啊眼光太高,也不难理解,你条件好,是该找个登对的。”
  “梁局说笑了,我可比不上那些刚毕业的后生仔。”
  “这就是小林你妄自菲薄了,你和小苏看着差不多年纪,小苏你知道吧,就刚刚拍照的那小孩。”
  “知道的,我跟他是81专案的搭档。”
  “嗯哼,”梁局长双手撑在膝盖上,换了个微微前倾的坐姿,“你都在医院养伤,应该还不知道情况,那些死去的受害者父母在网上发视频发文章要向我们讨说法,你也知道现在网络上稍微一煽风点火,风向就完全变得面目全非。”
  我眼皮一抽一抽地跳着,面上装傻充愣到底:
  “那咋办?”
  “说麻烦也麻烦,但我们开了几天的会,也找出了解决方法,”梁局长一直在观察我的反应,“你是唯一一个在案发现场的警察,你最清楚当时的情况,就由你出来做说明,拍个视频就行。”
  这事绝不像梁局长说得这么轻松,拍个视频就能解决,这都不是阴谋了,完全是阳谋,摆明了要拿我去填坑。
  都怪我的笨嘴跟不上活跃的大脑,一时半会想不出拒绝的漂亮话,只得沉默无言,气氛急速冷却,所幸顾还此时推门而入解救我,热络地与梁局长攀谈:
  “哎呀梁局!您日理万机还抽出时间来看望全哥,感谢感谢万分感谢!”
  顾还主动伸手和梁局长交握,用低姿态的言语步步紧逼,压根不给梁局长开口的机会:
  “全哥你该午休了!等下护士来查房有你好受,梁局您有所不知,这里的护士都凶得吓人,管你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照骂不误,哎对了梁局您午饭吃了没?医院边上有家粤菜馆我吃了几回,味挺正宗,您要不嫌弃,赏光和小林吃个饭?”
  顾还虚与委蛇的谄媚令梁局长的脸色愈加铁青,垮塌的嘴角绷出深深的木偶纹。梁局长此行目的是来抓我当替死鬼,把我推到大众面前给个交代,冤有头债有主向我开炮,料想不到半路杀出个顾还打断他的游说,我也故作荏弱倚靠在顾还怀中:
  “小顾,我感觉头有些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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