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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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及望着门头上金灿灿的招牌,面露疑惑。
  陆英问:“怎么?”
  “只是柳府在东,不夜在西,何况这一路上还要路遇三四家赌坊,金水为何偏偏要来这一家?难不成是怕遇到熟人才跑这么远?”
  为扮作赌客,陆英和仓术今日都没带刀,陆英只身着云锦白袍,配上那张脸,怎么看都像个清贵名门。
  门口的小二识人无数,认定三人是哪家公子哥儿,连忙上前:“几位公子面生,可是头一次来?”
  仓术往小二手中放了锭银子,道:“我家公子确实是头一次来,你不妨给我们介绍介绍?”
  小二感受到手中分量,眼睛一亮:“我这就引几位进去!”
  几人跟着小二入了赌坊,苏及只觉得里面人声鼎沸,灯火通明,他问:“此赌坊叫不夜可是因为不管白天黑夜,其间皆亮如白昼?”
  小二道:“确是如此,公子聪明!”
  小二当三人是豪客,一时没有直接带他们去赌场,而是带着人上了二楼厢房:“公子们先在此处休息会儿,我去沏茶来!”
  说罢便出了门。
  楼上厢房与下面不同,设了内外窗,外窗可观外面风景,内窗可观赌场情状。
  三人透过内窗往下看,赌场里的众生情态尽收眼底。
  赌客们的神情或喜悦或懊恼,只觉得贪嗔痴皆聚在了这一方之间。
  苏及不由道:“众生欢愉,便是极乐,极乐虽好,我却更喜欢俗世人间。”
  陆英挑了挑眉:“所以檀之才会将佛陀三十二相画在赌坊?对这些赌客来说,这赌场的确是他们的极乐世界。”
  “?!”
  苏及惊讶地转头:“侯爷怎......”
  陆英怎会知道佛陀三十二相是他画的?
  见他如此神情,陆英笑道:“檀之从未想过,那日你遭江离门下箭手射杀,我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这一点苏及确实没想过,他一直以为陆英是正巧路过。
  可现在细细想来确有问题,安南候怎会出现在那陋巷之中?
  “我那日刚沏好茶,回头便被人喝了,盘中糕点也少了两块,正疑心是哪里来的小贼,推窗一看,正好瞧见那小贼顺着架子往下爬。”
  “......”
  苏及只吃了两块,本以为谁也不会注意,谁知早已被主人发现……
  等等!
  苏及猛地反应过来:“那绘有佛陀三十二相的赌坊竟是安南侯府的产业?!”
  原来那个不但没有追究,还付了大笔银子的人就是陆英!
  那日,赌坊掌柜混身汗流浃背,不知该如何解释,也没想到东家会一时兴起来这小小赌坊,他连遮掩都没法遮掩。
  正想将那无法无天的画师抓来问罪,便见东家望着佛像出神,随后又叫他给画师付了大笔银子。
  陆英笑着看苏及,上扬的凤眼里碎着星光,叫人沉溺:“檀之,我们本可以更早些相遇,你我早就有了命定之缘。”
  缘起不知何时。
  苏及恍然,原来竟那么早......
  这时,楼下传来喧闹声,陆英和苏及闻声朝下看去。
  是赌坊打杂不小心将水洒在了一位赌客身上,那赌客许是输了钱,心情不好,于是将气都撒在了那个可怜的打杂身上。
  只见那赌客拳打脚踢之下,那打杂只得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却不吭一声。
  直至掌柜跑了过来,对着那赌客点头哈腰赔笑半晌,那赌客这才罢手。
  待人群都散尽了,那打杂才缓缓爬起来,他衣裳被扯破,脸上留着鼻血,看起来十分狼狈。
  “这是......”苏及不觉皱起眉。
  陆英瞧他神情,问:“认识?”
  苏及摇头:“倒也不算认识,老头送葬那日我见到过此人,他似乎不会说话,却跪在棺前哭了好半晌。”
  那来吊唁的人不少,但多数只是默默擦眼泪,或神情难过,像他这种哭得快晕过去的少之又少,连嚎啕大哭的胡桑都不得不停来打量他。
  陆英:“此人是柳时清的学生?”
  京城人都知道柳时清收起学生来没什么拘束,也不在意门第和身份,据说他几年前还收过一个九旬老者,那九旬老者见了柳时清颤颤巍巍地作礼叫老师,柳时清答应得也毫无负担。
  这么一来,收一个哑巴打杂倒是不稀奇。
  苏及却又摇头:“我当时也问过柳府下人,下人并没见过此人。”
  苏及也试着询问此人,可此人既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无法与人沟通,于是他只好作罢。
  仓术插嘴道:“说不定是受了柳大人恩惠呢。”
  苏及:“倒也有这个可能。”
  看着那打杂拍拍身上的灰,又默默收拾了地上的东西。
  这时,小二端了茶进来,苏及拉过他:“刚刚被打的是你们这里的?”
  “啊对,说起来也是够可怜的,他半年前不知怎么到了我们这儿,我们掌柜也是可怜他,所以才将他收留了,在赌坊做个打杂的。”
  “你们掌柜倒是挺心善的。”
  小二笑了声:“公子们要下去玩玩儿吗?”
  陆英:“兴许下面有赌客见过金水,檀之不妨下去看看?”
  楼下人数众多,要寻找认识金水的赌客简直大海捞针,不过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苏及只得点了点头。
  楼下赌场分了东西南北角,东边番摊,西边押宝,南边马吊,北边花会,其中南边人最多,苏及便选了南边。
  白术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地地方,无不惊奇:“怎么这么多人?这游戏当真这么好玩?”
  苏及:“马吊源起于前朝,牌桌上共分四十张纸牌,四人同玩,四人中以一人为庄家,三人同攻庄家,牌面千变万化,玩起来无穷无尽。此游戏最近在民间最为风靡,不仅平民百姓喜玩,听说就连朝中不少官员也乐于此游戏。”
  白术仗着身形高大,踮脚往里看,果然瞧见最里面的桌上放了纸牌,他感叹道:“看起来比猜骰子难多了。”
  苏及回身见陆英若有所思,问道:“侯爷这是怎么了?”
  陆英:“檀之觉得这游戏如何?”
  陆英神情虽没什么变化,可苏及似乎感受到对方多了几分不悦。
  他小心翼翼道:“......于国家百害而无一利。”
  他话说得小声,若是被其他人听见了可不是小事,何况他现在还身处赌坊这种地方。
  陆英安抚似的按在他肩上:“无妨,檀之可继续说。”
  既然陆英想听下去,苏及也不再遮掩,老实道:“听说朝中不少大臣耽于此游戏,更有的因此误了差事,也有考学的学子扔了书本投身其中......”
  “穷日累夜,痴然如狂,久而久之势必会影响朝廷的运作,也影响一国之气运。”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炸得三人都沉默下来。
  仓术有些惊诧:“一个小小的赌博游戏竟会影响气运?”
  陆英:“十年前贪腐盛行,有大臣通过此游戏行贿受贿,白起曾下了禁令,肃清朝中赌博。”
  这点苏及倒是没听过,他疑惑道:“既然如此,为何如今又死灰复燃了?”
  陆英看着人堆中的痴狂模样,一时并未作答,只是放在苏及肩上的手重了几分。
  白术低声道:“这......因为陶贵妃和司礼监王连芳也热衷于此道。”
  “上行下效......原来如此。”
  有了这两人作保,朝中官员胆子自然大起来,谁敢指责贵妃和王大监有罪?那可是当今最受圣上恩宠的两人啊......
  当朝红人和死去的太子,孰轻孰重,傻子都知道怎选。
  陆英收回手:“今日也差不多了,走吧。”
  ......
  第59章 哑巴
  出了赌坊,仓术牵来侯府的马车,两人坐上马车。
  陆英靠着车壁闭目养神,苏及偷偷打量起来,陆英生了副好样貌,只是平日那双上挑的凤眼总是俯视或婢睨,叫人不敢靠近。
  可苏及再也不觉得,那双眼睛里明明盛满了温柔,只叫人不顾一切要去触摸。
  这难道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苏及一时走了神。
  陆英忽地睁开眼:“檀之在看什么?”
  苏及尴尬收回视线:“侯爷心情好些了吗?”
  他们本就挨得近,陆英又凑近了些,苏及的背不自觉贴上了车壁,只可惜退无可退,只能见着对面的人越来越近。
  眼看陆英的鼻尖快与他挨上,又才堪堪停下,视线扫过那略微抿紧的嘴唇:“檀之想知道?”
  陆英的声音低哑而清冷,幽兰香气萦绕周身,让苏及想起了书中所说的鲛人,在夜色弥漫的海面用声音诱惑岸上的渔民,渔民们听着歌声心甘情愿地跳进水中......
  苏及不自觉咽了口水,他现在和那失了心智的渔民有何区别。
  “......想。”
  陆英低低笑了一声,似乎对他的诚实十分满意,也不再撩拨人,低头触上了面前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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