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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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及索性将食盒打开,一股食物香气立即飘散开来,他装作没看见苏鸿咽口水,指着一只金黄烤鸭,睁眼说瞎话:“你看,这烧鹅都有些变色了,再不拿回家用井水泡上,不一会儿就酸了。”
  “怎、怎会如此之快……”苏鸿边咽口水边说,只好接过食盒道,“好吧……”
  苏及突然想起,似乎没看到珙桐,问道:“珙桐怎么没来给他家公子送行?”
  福木道:“二公子,珙桐埋怨你此次不带他去,在府中生闷气呢!”
  水患后多起疫病,又有流民生事,苏及此去也并非全然无碍,珙桐那小子还是不跟着为好。
  苏及不甚在意:“呵,本公子还是太惯着他了,那就让他在府中多生几天气。”
  苏鸿有些不舍道:“檀之,你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过有陆大人在我倒是安心,我们在家中等你。”
  苏及心中无奈,有那陆英他可不安心,不但不安心,还提心吊胆得很!
  他瞥见不远处陆英翻身下马,朝一少年走去。
  只见那少年一身月白锦袍,举止从容,唯有头上带了一黑色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苏及问苏鸿:“大哥,远处那少年是谁?”
  苏鸿眯眼看了半晌,摇头:“不认识,这身姿有些眼熟。”
  白荔还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年,言谈举止却已十足老成:“舅舅,母后让我将新做的青羽披风带给你,并让我嘱咐你此去不可涉险。”
  陆英未答应,只道:“在宫中好好念书,别惹你母后生气。”
  白荔笑了一声:“舅舅,我可从来没惹过母后生气,倒是你,听母后说小时候格外淘气,常挨外公棍子——”
  隔着斗笠,陆英伸手拍了拍白荔头顶:“乖。”
  “……”
  白荔自小身体孱弱,不比同龄人高壮,他知日后还能长高,但也忍不住羡慕陆英,偏偏陆英这人一点不懂他人痛楚,时常用身高这一点来打压他。
  笑意总算挂不住,少年唇不自觉抿紧,老成持重的脸上总算泻出一丝少年该有的生气,陆英瞧得有趣。
  两人又站了一会儿,白荔侧头朝城楼上方望去:“柳老不愿见老师,老师只好躲在城楼上送行。”
  陆英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江离站在城楼上,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对方是何神情。
  江离曾拜在柳时清名下,后来两人因政见不一,逐渐分道扬镳。近几年两人从不出现在一处,朝中皆以为二人不和,实质只是柳时清不愿与江离有何联系。
  柳时清已年过花甲,他原为先太子太傅,为人清廉,刚正不阿,爱惜百姓,又不畏权势,一度是朝中清流之首,可没想到有一日他会教出江离这样离经叛道的学生,与他一生所求之道背道而驰。
  白荔收回视线:“此次河道总督一职能落到柳老头上都是老师的功劳。”
  陆英看了白荔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张沅一派向父皇推选了江西道监察御史冯品任河道总督一职,冯品是张沅的远房表侄,江离一派推选了河南道监察御史张云,两方一直争持不下,耽搁数日。前几日老师却找到我,请我推选柳老任职。若老师直接推选,定会遭到张沅的反对,故而他明面上支持河南道监察御史张云,实则推了柳老……柳老是治河大才,治河功绩无数,老师知道这黄河水患只有柳老能治,开封百姓也只有柳老能救。”
  江离与张沅虽为两党之首,却还是有些不同。张沅出身显贵,家族与各世家盘根错节、s利益牵连,所行之事也多是为了各世家,而江离却出身寒门,博通经籍却不似其他寒门仕子那样一股之乎者也的酸腐气,他察言观行、长袖善舞,能从小小进士爬上如今的位置倒也有几分原因。
  陆英又望了一眼城楼上消失的身影,道:“他若不挡你太子之位,我便不会动他。”
  陆英与江离一直非敌非友,主要是江离这人实在令人捉摸不透,他贪恋权势却不贪功,为铲除异己诬陷朝中清官,为笼络朝臣贪赃纳贿,却又能在人臣之道上放弃争利,以利国利民为先。
  白荔闻言似乎松了口气,笑道:“我是老师唯一的学生,他怎会阻拦。”
  ……
  出发时辰已至,粮草均已整顿完毕。
  苏及与苏鸿道了别,见到一小厮正扶着老人上马车,那老人衣着朴素,身材干瘦,行动却并不迟缓,两鬓花白却面容红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此人就是刚上任的河道总督柳时清。”陆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柳时清的名字苏及倒是听过,原已官居太子太傅之位,后因太子战死,圣上迁怒太子身边一众近臣,柳时清也受了牵连,被罢了官,赋闲在家,如今因为河道之事才又被起复。
  仓术牵来两匹马,其中一匹苏及认得,是那与主人脾性相同的枣黑大马,可另一匹.......
  苏及眼皮一跳:“陆大人,我还是坐马车吧。”
  陆英却道:“你此行目的不能声张,故只能扮作我的随从,我身边随从皆武力高强,没有坐马车一说。”
  “……”
  苏及无语望天:“......可我当真不会骑——”
  话音刚落,只觉得领口又是一紧,一阵天旋地转后人已经趴在马背上。
  ……又来。
  苏及一阵无奈,马感受到背上动静,竟开始往前走起来,他顾不得埋怨,连忙扯住缰绳,稳住身体。
  陆英已翻身上了另一匹马,只听他在一旁悠悠道:“看,这不就会了。”
  “......”
  苏及初次骑马,忧心一个不稳便跌下马去,故而只是松松扯着缰绳,不敢用力。
  好在陆英还算有点良心,在一旁并未催促。
  两人逐渐缀在队尾,陆英道:“你可知此次朝廷为何如此看重水患之事?”
  苏及大半注意力在马动静上,只余下半分精力回答:“漕运联通南北,上至沧州,下至山阴,是我朝最为重要的水路,官府、商贾、赶路人多靠这漕运日行千里,数日之内往返于南北之间。而黄河连通漕运,黄河水患严重,势必会影响到下游运河流通,若是水路阻绝,百姓往来、南北贸易都将停滞,于朝廷将是一大笔损失。”
  陆英看他一眼,似乎想不到他会这么说:“二公子屈在画院倒是可惜了,不过此事不只银钱损失那么简单。”
  “我朝北部军方所用粮草一直由湖州及周边府县供应,而粮草运输又大多靠漕运,此次漕运阻绝,粮草无法补给,北边防守便会出大问题。据我所知,北边军队所囤粮草只能维持月余。”
  苏及神色惊异地看向陆英,他没想到此次水患竟有如此大的隐患,忍不住问道:“若一月后未能补上粮草……那会如何?”
  陆英微微抬起头,目光看向前方长长的队伍,神情有些森冷:“便无法应对鞑靼的袭击,河套战败的景象又将重现。”
  国之危亡。
  苏及目光看向路边的茶馆。
  此处官道地势平坦,每隔不远处便有一处驿站,行人在茶馆中歇脚,小二忙得脚不沾地,却还能有功夫与客人谈天说地,热闹的人气聚在这一方天地,好似南明的缩影。
  南明已建朝数百年,若是国破,那眼前这一副寻常景象也将不复存在……
  苏及一惊,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丝怅惘来。
  陆英将一件物什扔给苏及,他连忙松开缰绳手忙脚乱地接住,低头一瞧,竟是一把袖箭。
  陆英:“你毫无武功,若遇上危险,可救你一命。”
  这袖箭虽一次只能发一支箭,但在关键时刻却是能保住性命的武器。
  “谢过陆大人。”苏及也不推脱,收进袖中。
  此次出行有军队护送,倒也不会碰上山匪,他估摸着也用不上。不过东西是好东西,不要白不要,往后可拿回家中给珙桐打鸟玩。
  第14章 刺客
  从京城到开封少说也得半月,可黄河水不等人,半月之后不知又有多少府县被毁,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陆英行前便做了决策——走水路。
  从沧州登船,经德州、临清、聊城三城,在济宁下船后再走官道至开封。如此一来,半月的路程便缩短至五天。
  待士兵将粮食搬上船,陆英这才领着扮作贴身随从的苏及上了船。
  苏及背着包袱跟着陆英进了一间空房,跟陆英一处总让他提心吊胆:“陆大人,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房了。”
  陆英:“你的房间就是这。”
  苏及点了点头,在房中走了一圈,屋中摆置的物件虽简单,但还算宽敞,他正往床榻走去,又听陆英道:“不是这张。”
  “?”
  苏及回头,见陆英已然在桌前坐下,面前是刚泡上的茶,他指着门边,苏及顺着方向看去,只见门边角落正放着一张小榻,这类小榻惯常是给随从使用的,便于夜里服侍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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