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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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不了辞了官,我们回沧州老家去!你的命比那官帽重要多了!”
  苏及沉吟了会儿:“这案子确实不能再碰。”
  陆英不会当真杀了他,但江离会。
  “但不能直接拒绝。”
  苏鸿追问:“那怎么婉转的拒绝?”
  苏及朝福木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吩咐厨房用膳:“……我这几日先在家中养伤,等好了再想想。”
  苏鸿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厨房开始上菜,想到苏及还没吃东西,他只好先作罢。
  第7章 缂丝图
  这几日苏及一直待在家中,一来顶着脖子上的伤口出门太打眼,二来也是为了躲陆英甩给他的烫手山芋,他这条命虽不精贵,但也不是给人当垫脚石用的。
  他这还没歇两天,王佐谋就中途派人来了一趟,那李大人见苏及伸着脖子,病歪歪倒在芙蓉榻上,活像一直走多旱地的大白鹅,也没多说什么就走了,估摸着赶着回去给王佐谋和陆英报信。
  待人一走,苏及赶紧唤珙桐将他脖子上缠了东西取下。
  珙桐:“公子,你说那李大人能信吗?这大热天的谁会在脖子上缠这么多东西。”
  那厚厚的裹帘被取下,脖颈上的伤口早就结疤。
  苏及松快地动动脖子:“确实瞒不了多久,不过不打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陆大人还不至于杀了我。”
  虽然还看不透陆英,但苏及直觉陆英不是个草菅人命权贵,不然从在停尸房被揭穿那时他就该出手了。江离就不一样了,虽是文官,但那厮为了权势手上早已不知沾了多少人命……
  这么一比较,陆英一身凶神恶煞令人哆嗦的气势倒是散了不少。
  ……
  这日,冯员外的下人特地跑了一趟苏府。
  那下人连去了几天簪花巷都未见到苏及,这才赶找到苏府来。
  说是冯员外想要一把凤栖梧桐图团扇,送给前几日刚进门的十姨娘。
  等那下人传完话离开,珙桐凑了过来,给他家公子扇风:“冯员外还真是老当益壮,这九姨娘的事刚过就又娶一房.......不过这十姨娘得多国色天香,就一把扇子,冯员外竟舍得下了二十两银子!”
  苏及从珙桐手里拿过蒲扇,自个儿扇起来:“这可不是一般的活,就这把扇子,你家公子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干十来天。”
  珙桐不相信:“公子你别诓我了,这凤栖梧桐图的团扇你都做过好几把了,画得又快又好,半天不到,哪需要十多天?”
  苏及倒回芙蓉榻上,懒洋洋道:“这次可不是用画的,冯员外点名了要缂丝图。”
  珙桐:“什么刻丝图?难不成用刀刻?”
  苏及用扇柄敲了下珙桐的前额,无奈道:“平日里教了你《乃服》和《丹青》,你却一个字也没记住……缂丝图乃前朝纺织技艺,以生蚕丝为经线,彩色熟丝为纬线所作。这通经回纬的织法可使织物上花纹与素地、色与色之间呈现断痕,类似刀刻,有承空观之如雕缕之像,故曰缂丝。”
  珙桐听得云里雾里:“听着跟平日作画不太一样,公子你可会这技艺?”
  “这就巧了,本公子除了丹青,正好在织品上有些研究。”蒲扇在手里打了个转,苏及继续道,“不过本朝的缂丝图技艺与前朝略有不同,织品中加织金线、孔雀羽线,如此织出来的花纹金翠耀眼,华贵艳丽,时隔太长,我还得多花几日来研究研究……”
  珙桐听得瞪大了眼,他从不知他家公子还会这等绝活,真心实意吹了一番彩虹屁,末了想起什么皱眉道:“……公子,这工艺如此复杂,咱们这二十两是不是收得太少了?”
  苏及倒不觉得,他多年不碰织技,小时候也时常偷懒耍滑,后来又过了几年颠沛流离的日子,早已没了十足把握。若是他娘还在,那这桩生意就铁定妥当了……
  不过珙桐有一点说得到没错,缂丝图因其工艺复杂,织线考究,价格也昂贵非常,寻常人家可用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也就那些贵族世家消遣鉴赏用。
  王连芳房中那道将内外屋隔开的屏扇就采用了缂丝技艺,那是八仙祝寿图,图中八仙神情喜悦,皆手捧着——
  等等!
  倏的,苏及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蒲扇随着他的动作掉到了地上。
  苏及神情见了鬼一样:“快!把我桌上那本《盛京书画录》拿来!”
  珙桐被他家公子吓了,慌不迭小跑着去拿书。
  等书拿来,苏及迫不及待翻找,又在某一处定住。
  果然少了。
  在《盛京书画录》中的八仙祝寿图中,八位仙人们都手捧寿桃,向云端的南极仙翁祝寿,这寿桃个个饱满圆润,色泽金黄。而王连芳家中那幅画中,仅七位仙人捧着寿桃,唯独一位站在角落的仙人手中少了东西。
  王连芳不至于在家中放一件残品,苏及隐约觉得这少的东西定与这场盗窃案有关,可是有何关系他还未想明白……
  珙桐:“公子,王连芳的案子有头绪了?你都琢磨好几日了。”
  苏及被珙桐拉回思绪,他往珙桐嘴里塞了颗葡萄:“何处看出我在想王连芳的案子?”
  珙桐咽下去,一副什么都瞒不过他的自得:“公子,你虽嘴上说着绝不再掺和这桩案子,却还时常走神,连昨晚饭桌上的苦瓜你都夹了一筷子,把大公子都吓了一跳。”
  苏及听得皱眉:“我昨晚吃了苦瓜?”
  那年苏及曾在荒山破庙中住了个把月,附近荒无人烟,也没什么吃的,只剩下后庙树上的苦子果。苦子果味道极苦,一口下去能让苦得人舌头发麻,苏及却整整吃了一个月,导致味觉丧失,后来被大夫施针半年才逐渐恢复了味觉。自此以后,凡是有苦味的东西他皆是能不碰就不碰。
  珙桐重重点头,一张肉脸崩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还想着那案子,大公子说了,你可不能再掺和了。”
  “叽——”
  一道响亮的鸟鸣打断二人对话,是一只八哥。
  此时刚过晌午,日头正晒,八哥飞到檐下避热,不怕生地跳上窗台,挑衅般看着屋中主仆二人。
  那八哥通体漆黑,唯有一双红目睥睨众生似的.......不知怎的,苏及突然想到了陆英。
  罢了,陆英也算救了他一命。
  苏及让珙桐拿来笔和纸,寥寥几笔后将纸封好,又让人将信送去王佐谋府上。
  ……
  傍晚,苏府刚吃过饭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那人不言不语,只坐在正堂品茶,一炷香过去了,茶沏了两壶,也不表来意。
  苏鸿虽坐在主位上,却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好似对面坐的是尊煞神。
  苏及只好对苏鸿道:“陆大人喝了这么多茶水,想必嘴里也没什么味儿,让福木端些糕点来吧。”
  苏鸿得了这话松了口气,连忙借这个机会出去了。
  待苏鸿走后,苏及才皮笑肉不笑道:“陆大人,这么晚了,不知道府上有何指教?”
  陆英把玩手中茶杯,朝苏及脖子一眼:“伤好了?”
  苏及脖子上的裹帘早取下,他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陆英,也就不装了:“已无大碍,谢大人关心。”
  陆英:“那案子能继续查了?”
  “……”
  陆英踏进府时苏及就知道对方所为何来,于是他道:“我已将我所知道的信息都告知王大人了,这案子……确实破不了,还请大人见谅。”
  陆英对他这一番推托之词并未动怒,只淡淡道:“偷盗之人已经被抓住了。”
  苏及心中惊讶,这盗贼手段如此高明,倒不像这么容易被抓住的。
  “是王连芳的一名随侍太监。”
  苏及点头:“能随意进出房中的想来也是贴身伺候之人。”
  陆英目光在苏及身上探究一番,似乎来了兴致:“你不好奇?”
  “好奇什么?”
  “那太监为何偷盗那物,又为何被抓住。”
  苏及只答道:“若这好奇会让人一箭丧命,那小人不敢好奇。”
  这话答得恭敬,但话里话外都是埋怨。
  陆英不答,只是笑了笑,昏暗烛光晃得这张棱角分明的脸越发邪魅。
  “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听这语气倒不像生气了,但苏及还是心里打鼓,只盯着地面,不敢多看:“小人不敢。”
  只听陆英继续道:“这小太监以王连芳命根子作要挟,要王连芳孤身一人到西山赴约,否则就将那东西喂狗去。”
  嚯,这对王连芳来说可是个难题。他这么贪生怕死,怎敢一人去赴约,但这命根子又比命还重要。
  传言说太监死后得将那物与其合葬,否则到了下面阎罗老爷不收,只能成为孤魂野鬼……
  苏及想问然后呢,却又碍于前面的一番说辞,不好直接问。他心中纠结,面上却一脸云淡风轻。
  好在陆英喝光了杯中的茶又开口了:“王连芳最后赴了约,可惜那小太监不知王连芳手里有两名神箭手,其中一人就是当日欲杀你的人。西山虽地势开阔难以藏人,但神箭手却不一样,一里之外亦能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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