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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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催玉叹了声气。
  虽然明知道卫樾还是在以退为进,可他实在忍不住动摇,就好像如果今天真的让卫樾这么悲哀失落地离去,是什么大罪过,会让他午夜梦回都听见卫樾的哭诉。
  “你若是想去,那便去吧。”温催玉束手无策道。
  卫樾停住往外走的脚步,一脸乖顺:“你若是为难,我不去也没关系。”
  闻言,温催玉哑然:“……你若是要继续得寸进尺,那就别去了。”
  “知道了,那学生收敛一点。”卫樾莞尔。
  见他眉眼间终于多了点鲜活气,不似方才那样说什么都半死不活、浮于表面的模样,温催玉无端松了口气。
  但看到卫樾那一头白发,温催玉又不禁发愁起来,忍不住问:“你这头发,当真没得治?”
  卫樾微微一顿,紧张了几分:“我现在这样真的很有碍观瞻吗?那我回头想办法治治……此前你不在,我也就没太在意头发是黑是白。”
  温催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那你再坐会儿,我出去吩咐下去,待会儿就启程去知荷县。”卫樾说。
  温催玉提醒道:“我往后还要在知荷县生活,不想被人知道我从前是谁。”
  卫樾点点头:“嗯,好,不暴露你身份。其实,其他朝臣方才还在猜,说你兴许是坠崖获救后丧失了记忆……就用这个说法吧,正好不让他们打扰你,你也省了跟他们周旋。可以吗,令卿?”
  大抵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如今再听卫樾没大没小这样称呼,温催玉竟也没觉得太诡异,他不痛不痒地略一颔首:“好。”
  ……
  “温太傅已经忘却前尘,朕方才问他,他也无意特地回想起来。”出了门,卫樾冷脸对朝臣们说,“所以,你们都老实点,嘴闭紧了,别去打扰他,别四处宣扬。”
  朝臣们面面相觑:“是,臣等遵旨。”
  “都回静年山庄收拾行囊,即刻启程,转道去知荷县,不去长清县了。林家这几个,尸首送回雁安,赶紧收拾了别在这碍眼,待会儿温太傅……崔先生要出来了,别让他看见。”卫樾嫌恶地扫了眼地上。
  朝臣们不敢耽搁,马上领命。
  卢子白和小七互相瞅瞅,忍不住壮着胆子问卫樾:“陛下……我们能去看看公子吗?”
  卫樾皱眉:“你们对他而言是什么很特别的人物吗?”
  卢子白和小七悻悻闭嘴。
  卫樾吩咐完了,就回到厢房内,陪着温催玉一起等其他人从静年山庄收拾好启程。
  “你不回去收拾行囊?”温催玉问。
  卫樾摇了摇头:“昨夜临时落脚,要紧东西都没拿出来,归置放好了的,蔡庆他们知道要带上,不用我亲自回去盯着。只是……待会儿怕吓着你。”
  他这么说,温催玉倒是有几分好奇,什么阵仗还能吓着他?
  不到半个时辰,蔡庆就回来禀报:“陛下,队伍已经全部整顿好,正候在戏楼外,等您和……崔先生移驾。”
  卫樾帮忙抱着生姜,拎过准备跳到温催玉肩头的梨花,带着一猫一狗,和温催玉一起下楼。
  温催玉出现在人前后,其他人有实在遏制不住好奇心的,小心翼翼抬头偷瞄了两眼,然后倍感惊叹——万丈悬崖落入湍急河流,如今人完好地站在面前,只是失忆了而已。
  谁说温太傅时运不济的,这分明是逢凶化吉自有天相。
  也不知道陛下往后是什么打算……
  甫一走出戏楼大门,温催玉便被镇住了。
  他可算知道卫樾方才为什么会那样说了——一口棺椁,赫然位于队伍前列。
  温催玉匪夷所思地看向卫樾。
  卫樾被一猫一狗占满了双手,冲他笑道:“此前以为你不在了,我有好些宝贝的东西不知往哪儿放,只有放在你的衣冠冢里才安心。此番南巡,我便把这口空棺也带上了,不然夜里睡不好觉。没吓着吧?”
  温催玉:“……”
  第79章 陛下好像是睡在了您那口空棺里……
  温催玉无话可说, 索性先上了马车。
  卫樾后一步跟上来,将生姜和梨花放下,然后用帕子擦了擦手, 接着给温催玉倒了杯清水。
  想了想,卫樾又给生姜和梨花倒了两杯。
  队伍启程, 温催玉慢条斯理喝完了一杯水,一想到旁边有副棺材跟在一起,就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他放下杯子, 问卫樾:“立了衣冠冢,这棺椁不该一起下葬吗?哪有你这样不给入殓的?”
  卫樾一脸平静的无辜:“反正都是空棺,下葬与否也没有区别,而且我放在里面的东西, 时不时还要拿出来看的, 都埋了多不方便。”
  温催玉:“……你方才说不带上这口棺会夜里睡不着觉, 这话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 你把这空棺放在了你的寝殿中……”
  卫樾笑了笑,没回答,俨然是默认的态度。
  温催玉:“……”
  “你不问问我, 我在里面都放了什么吗?”卫樾又说。
  温催玉头疼:“不感兴趣。”
  卫樾“哦”了声:“我把你没带走的相思琴放在里面了,还有我们往来的书信,包括你托付给何大夫那些, 我都放在一起了, 还有一些你的衣物、你以前随手作的画、你翻阅过多次的书简……嗯,不过现在里面占位置最多的, 是我这几年为你作的画。”
  温催玉抬眸。
  “偶尔会梦到你,但梦里你不肯理我,总背对着我, 不让我看你的脸,更不跟我说话。醒来后想想,其实是我自己心虚,所以做梦也不敢再妄想。”卫樾轻声说。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清醒的我比梦中的我更厚颜无耻一些,还是理直气壮想见你,于是只好自己画。每夜画完一幅你的模样,我才能入睡,几年下来倒是攒了不少画。你若是感兴趣,回头可以看看,指点指点我,我觉得我这几年画技上长进不少。”
  “你……”温催玉哑口无言。
  卫樾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记得,从前卫樾偶尔发疯的时候,好歹还算有痕迹可寻。
  可如今卫樾就平平静静、甚至堪称温和地说些疯话,叫人听得头皮发麻……又无可奈何。
  “令卿这几年也有作画吧,画过我吗?”卫樾突然又问。
  温催玉心想,唯在“油盐不进”这一点上,卫樾真是半点变化也没有。
  “画过。”温催玉索性也破罐子破摔道。
  卫樾一怔,没想到温催玉会回答,更没想到温催玉会给出这个答案。
  他方才平静的游刃有余,突然就被温催玉这简短的两个字给打破了。
  “你……”卫樾磕绊了下,“我……真的?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回答……你为什么会想到画我?是不是……你也想念过我?”
  温催玉轻笑了声:“我又不是真失忆了,自然想起过……画生姜和梨花的时候,偶尔会把你也添进去,都是些不省心的混账。”
  卫樾只觉得像是刚生吞了一大口蜜糖,甜得他脑子都混沌发昏了。
  “你也想过我。”卫樾笑起来,“真好。”
  见他这样,温催玉不忍,轻叹了声:“你啊……细究起来,我都把你这个天子和小猫小狗画到一起了,哪里值得高兴?”
  卫樾莞尔:“不止高兴,是欣喜若狂……你这几年过得还不错,是吗?”
  温催玉颔首:“但你过得不好。”
  “其实我过得挺好的,满朝文武随我生杀予夺。就算有什么不好,也是我活该的。”卫樾无所谓道,又一本正经地宽慰温催玉,“令卿,你放心,如今知道你还在这人世间,知道你过得好,我以后也会好起来的。”
  “光是想到你还在,我就已经是劫后余生,十分心花怒放……失而复得至此,足够了,真的,你不用再为我忧心,不然又是我添过错了。”
  温催玉垂眸,轻声道:“我在知荷县这几年,听闻过你的一些政绩,百姓对你誉不绝口。你待朝臣是严苛了些,但不必给你自己扣‘生杀予夺’这样的字眼。”
  卫樾忍俊不禁:“令卿,我可不是会谦虚的人,‘生杀予夺’已经是我有意挑了个好听点的说法,免得让你听了生嫌……那,除此之外,你……”
  追封你为琰王,划琰国封地,你肯定知道了。
  ……册立你为后的事,也早就知道了吧?
  听闻时是什么想法呢?
  现在不想质问、责骂我一番吗?
  卫樾心绪百转千回,最终却没问出来,他想把这个问题再往后压一压。
  见他欲言又止,温催玉稍微一想,其实也猜得出他原本接下去大抵想要说什么。
  温催玉也没提,他不知道该怎么表态——总不能说无所谓,可立后都立了三年了,难道现如今要求卫樾突然又废后?
  太儿戏了。
  他又没打算恢复身份回雁安,算了吧。
  入夜后,队伍就地安营扎寨,这件事南巡以来众人做熟了的,没耽误多少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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