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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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樾已别无他法,就想给自己捏造一个念想出来,想把他和温催玉长长久久捆绑在一起,好让他能苟延残喘活下去。
  他果然还是本性难改……若是令卿真能气得回来给他一巴掌,再骂他一声混账、让他滚,那倒真是极好。
  看着御史大夫当真要被侍卫拉走,李丞相顾不得旁的,慌不择言求情道:“陛下——方才那韩有成罪有应得、死不足惜,可您若是为了立后之事杀一个御史大夫,那……抛开天下人的议论不提,单说这见血的事……不吉利啊!显得您与温太傅这事儿不顺……”
  “陛下,您若是主意已定,臣等自当遵从,但御史大夫罪不至死,求您看在您与温太傅……大喜的份上,饶了御史大夫吧!”另有朝臣听出李丞相的意思,连忙跟着说道。
  不论如何,陛下这不高兴了就砍人脑袋的事绝不能成为习惯。
  哪怕不为陛下声誉考量、不在乎在朝同僚情谊,他们也要担心会不会哪天被随便砍了的就是自己了,正所谓唇亡齿寒。
  李丞相和其他胆大一点的朝臣连忙对御史大夫使眼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陛下如今正执拗,何必硬碰硬丢了性命。
  陛下如今还年轻,又刚失去心上人,自然冲动。可说到底,横竖温太傅人都不在了,时日久了什么情谊淡不下去?届时他们再劝谏陛下充盈后宫,陛下自然也就顺坡而下了……反正如今他们是真的劝谏过了。
  既然丢了命也没法改变陛下主意,那何必丢命。
  如今在朝的官员,都是过往在摄政王赵曜手下“安分”多年的,哪怕一时骨头硬,也实在不是原则比命大的性子。
  御史大夫刚被侍卫拉出去一截,见陛下毫无收回成命的意思,其实已经心生后悔了。
  此时他顾不得颜面,连忙接过同僚给的台阶,改口道:“陛下,臣知罪,臣方才失言顶撞陛下,求陛下再给臣一个为陛下效忠、戴罪立功的机会!饶过臣这一次吧!陛下——”
  卫樾嗤了声:“御史大夫贪生怕死,倒是不担心被天下人耻笑。”
  御史大夫脸都绿了。
  卫樾抬手一挥,示意侍卫放开御史大夫:“罢了,大喜将临,见血太多确实不好。”
  御史大夫松了口气,瘫倒在地。
  其他朝臣也纷纷松了口气,觉得陛下还没到理智全无的地步。
  然后他们又听到卫樾说:“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韩有成的脑袋砍好没有?送给御史大夫带在身边,警醒三日,再还给韩有成家人,好歹给个全尸下葬。”
  听到陛下用恩典的语气说出这么骇人的话,朝臣们噤若寒蝉。
  御史大夫强撑着还要谢恩:“臣……遵旨,谢陛下饶恕。”
  十五日后,帝后大婚——
  温催玉没有“遗骸”,只有一方装着旧物的棺椁,聊作他在世的印记。
  卫樾一身玄色婚服下,穿着形同孝服的素衣,他端着温催玉的灵位,走在被人抬着向前的棺椁旁,面色冷静地祭拜天地、告慰四方。
  婚仪结束后,卫樾让人把棺椁直接抬入了青霜殿。
  朝臣们也不敢劝什么“入土为安”,毕竟那棺椁里本就没人,劝了之后说不定他们也要入土了。
  屏退宫人,卫樾抱着写有温催玉名讳的灵位牌,独自步入了青霜殿。
  看见放置在寝殿里的棺椁,卫樾笑了笑。
  这棺椁他此前特意吩咐,并没有钉死,只是盖了棺,此时稍微用力便推开了。
  看着放在里面的物品——温催玉过去穿过的衣物、看过的书简、画下的画卷,卫樾都挑了一部分放进去,还有那把相思古琴也在其中。
  今日婚典前,卫樾还把按着温催玉的身形赶制出来的婚服,也放了进去。
  这会儿,卫樾脱下自己外袍的婚服,放到了温催玉那身并没被穿过的婚服旁边,也算是成双成对了。
  “说起来,我还没瞧见过令卿你穿重颜色的衣裳呢。”卫樾自言自语道。
  按着大燕朝的规制,皇帝的婚服是玄色带红纹滚边,皇后的婚服却是大红带玄纹滚边。
  卫樾看着棺中这配对的帝后婚服,又喃喃道:“你若是着红衣……不过你穿什么衣裳都好看的。”
  ……
  又过了月余,远在知荷县不问世事的温催玉,才从旁人茶余饭后的闲聊中得知雁安朝中发生的这两件大事。
  ——大燕多了个诸侯王,封号为琰,而他们这望江郡也被划入了琰国封地范围。虽说因为是追封、琰王温催玉已身死,封地内郡县仍归朝廷直接管辖,但要说起来,往后他们就是琰国人了。
  ——皇帝立后,只是这皇后人选和前一件事中一样,都是因救驾而不幸罹难的帝师温催玉。
  都是需要快马加鞭、昭告天下的大事,所以才能不到两个月便传扬到一地县城都知道了的程度。
  知道这两个消息的这天,还正好是六月初一,温催玉二十六岁的生辰。
  温催玉从前本来已经习惯了不特意过这日子,但大抵是前面几年一直有卫樾定时定点记得他的生辰,今年他居然一早自己想起来了。
  既然想起来了这天是什么日子,温催玉也没打算不过,于是准备一早先出门吃碗长寿面——
  他实在不擅长自己砍柴生活烧饭。
  若是放在现代,厨房用着方便,他倒也能自己随便做点吃的应付。
  但之前设定新身份居住环境时,系统表示不能有超出当下时代技术可以解释的存在,所以驳回了部分温催玉关于新住处建设的试探性想法,只接受了温催玉希望饮用热水方便的期许。
  ——正好知荷县西面临山,系统把私塾堂安置在了山脚下,然后给卧房和厨房两处“接通”了温热的流动山泉水,既可直接饮用,也可用以洗漱、免去烧水的麻烦。
  流动的山泉水出水口,旁人便是进来看见了,也顶多稀奇一下这崔家私塾建在了正正好的地方、运气不错,不会觉得这是什么怪力乱神才能解释的东西。
  故而,温催玉在家用水倒是方便,烛火照亮也不用假手于人,私塾堂远比从前的太傅府小,他自己负责日常洒扫足够了,反正若是累了便停下来,改日有兴致了再继续也行,就他一个人住,脏乱不起来。
  日常所需仅有吃饭成了问题。
  虽然可以买柴禾,不至于要自己亲自上山去砍,但人家卖柴禾的也不会贴心到刚好砍成直接塞进灶膛就行的程度,还是需要自己二次加工,此事费体力、还需技巧。
  生火对体力要求不高,但也需要技巧。此外,铁锅大灶烧饭,掌握火候可以试着熟能生巧,但确实仍需要体力。
  温催玉又体弱,体力不支,还闻不得油烟味,所以从前在现代有抽油烟机和更便利的厨房的情况下,他都不怎么自己做饭,何况是如今。
  他不想为难自己,也不想在这不大不小的县城里太过高调、像从前在雁安那样往家里请人做工。
  毕竟他孤身一人,又没有了朝廷官员的身份作为震慑,若是太露富,反倒不好,请看家护院的都怕要先担心会不会外贼没来、护院自己先动了歪心思。
  所以还是低调处事比较好。
  温催玉虽日日外食,但吃的不是山珍海味,就普通家常饭菜,素菜居多,还食量不大,花销虽必然比自己做饭要多,但算来还省了柴米油盐的支出。旁人又听闻他是曾在外闯荡、惯来外宿外食的,也就不稀奇他做不来饭、习惯买现成的吃。
  而且这崔家私塾的崔先生除了外食之外,就没见在其他地方多花用,一副看似随意实则精打细算、只够把钱用在日常吃喝的寻常模样,最多就是再去药铺买买药材,也没听闻买过什么昂贵的。
  总之不怎么引人疑心,没到能引贼惦记的地步。
  温催玉挺喜欢这样平平静静的日子。
  这日一早,温催玉出门找了个面摊,问摊主能否做长寿面。
  摊主点头应下来,又问:“今天是崔先生生辰吗?”
  温催玉笑了笑,摇摇头:“不,我生辰是正月初六,今日只是正好想吃长寿面了。”
  温催玉生辰在六月初一,所以设定“崔令”这个新身份时,他把日月调换了下,改为了一月初六,崔令的户籍上也是这个日子。
  若是只看“崔令”和“正月初六”,哪怕是从前认识温催玉的人,等闲也不会怀疑上是温催玉本尊。若加上看到了相貌,那倒是难免巧合太多、要生疑心。可若是都认出相貌了,即便没有这名字和正好颠倒的生辰,该生的疑心也不会少。
  温催玉已经费心选了知荷县这个难以撞见旧日相识之人的地方,其他无关紧要的方面,也就实在懒得精打细算了。
  面摊摊主听到温催玉的回答,笑道:“崔先生可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
  温催玉的长寿面吃到一半,刚下了夜值的两个衙役打着哈欠过来了,也要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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