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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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厄斯显然也没想到老薪还有这种副作用,像做错事的小孩不敢去看楚惟的表情。
  他抬起手,手背向外挥了挥,密不可分的黑煤灰竟然为他分出一条道来。
  凯厄斯也有些嫌弃,但没办法,自己招来的帮工就得负责到底,他往前走,在空房间里找:“老薪,老薪?”
  不一会儿,佝偻的黑影飘出来:“魔王大人?”
  它看起来是吃饱了,比之前还要巨大,再这样下去楚惟很怀疑它会把房子撑爆。
  凯厄斯叹气:“行了,不用你帮忙了。吃饱了没?回去吧。”
  噬尘兽迟疑了下,它吃得正香呢,这么被强行打断挺难受的:“魔王大人,还有下面一层楼……”
  “这里不需要你了。”凯厄斯又重复了一遍,这回语气冷淡了些。
  老薪一个激灵,身上的煤渣都抖出来些许。
  它的确是吃得太入迷,差点忘了,这位可不是什么心平气和好说话的主儿;连菲亚兰其他地方都知晓他的暴君之名,离“深渊”最近的极北之境又有谁没见识过呢?
  老薪恐慌起来,掉渣掉得更厉害了。
  楚惟看出它的紧张,略带责怪地瞥了凯厄斯一眼。
  既然是请来帮忙的朋友,态度不可以这么坏。
  凯厄斯眼神飘忽,不敢直视这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小家长。
  楚惟看向噬尘兽,温和道:“谢谢您。”
  在娇小的人类面前,老薪试图把自己压得更矮,诚惶诚恐:“夫人言重了。”
  楚惟对他的称呼感到迷茫。
  夫人?是他想的那个词儿吗?
  老薪见他这样困惑,也愣住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畏怯地看向魔王大人。
  凯厄斯在楚惟背后对他挤眉弄眼做手势:‘别问了,快走,快走!’
  夫人这种称谓自己在心里、或者听这些家伙说出来爽一爽就够了,哪儿能真被楚惟听见啊!
  噬尘兽辞别魔王大人和魔王夫人,硬是把自己艰难地从二楼窗口塞出去,飘远了。
  家务外援计划宣告失败。
  楚惟摇摇头,生怕凯厄斯再唤来什么奇形怪状的朋友:“我来吧。”
  虽然他从小到大都是被人锦衣玉食地伺候着,扫扫地擦擦桌子这种小事儿也没什么做不了。
  凯厄斯见他真要去拿扫把扫老薪留下来的煤灰,这还得了,连忙从背后抱住少年。
  他以前也总这样偷袭饲养员,可那时候他小小一只,就算力气大了些,也在可控范围。
  但现在的楚惟不是二十七八岁的研究员,他也不是几岁的小龙崽,这么拦腰一抱直接把人举了起来。
  楚惟没抑住一声惊呼,猝不及防后背贴上火热的胸膛。
  圣袍只改造了衣摆,上半身的料子依旧薄如蝉翼,青年的体温就这么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好似某种特意为之的拥抱,铃兰雪雾与沉木火焰的气息亲密无间地交织在一块儿。
  ……于是两个人都脸红了。
  差点被挤到煤灰里的依米·西尔达小朋友认真思考,自己和这两个哥哥共处一室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戴上墨镜比较好——还有,要保持一定人身安全距离。
  咚咚。咚咚。咚咚。
  楼下再次传来敲门声。
  楚惟红着脸拍了拍凯厄斯的手,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青年像是反应慢半拍,也像是不舍得放他走,等终于回过神来松手,依米早就丢下他俩跑下楼了。
  依米上回开门,头要仰得高高的才能看清对方;这回学聪明,提前做好准备。
  但是门外空空的,只有雪花飞舞。
  咦?
  她左右张望,什么也没看见,差点儿直接关门。
  等视线重新挪下来,低头瞅见门口站着三只小蘑菇。
  小蘑菇会动,自动列成横一字排开。
  不,不是小蘑菇。
  是三只戴着大大胖胖蘑菇帽的、小仓鼠一样的奇幻生物。
  它们的帽子蘑菇分别是红黄绿三色,像依米在以前的世界见过的交通信号灯。
  蘑菇鼠们看见依米后面走过来的凯厄斯,整齐划一摘下帽子,声音响亮:“魔——王——大——人——好——!”
  又在看见楚惟时互相瞅了瞅,接着异口同声:“魔——王——夫——人——好——!”
  楚惟:“……………………”
  好的,现在他明白那称呼是什么意思了。
  第69章 随地大小变。
  三只红绿灯蘑菇鼠的名字分别是呜呜, 嘤嘤,哞哞。
  楚惟花了一些时间记住它们谁是谁,但很快放弃了。
  红绿灯们的帽子是鲜艳漂亮的毒蝇伞,而背包则是白白胖胖的口蘑。
  它们分别从自己的包里掏出抹布、扫帚和拖把, 迷你得连给依米当玩具都勉强。
  蘑菇鼠们拿上各自的工具, 雄赳赳气昂昂出发打扫了。
  精灵小姑娘照例跟上去, 有了噬尘兽的翻车案例在前,现在除了观摩, 她还有监工这项新任务。
  蘑菇鼠们虽然小, 打扫得迅速又干净, 看起来比老薪靠谱。
  它们和老薪一样从二楼开始打扫,于是一楼又只剩下楚惟和凯厄斯。
  这回的氛围有了很大不同。
  “所以。”即便到了这种地步,圣子讲起来话来依旧是慢条斯理、轻声细语, “你想告诉我, 其实这个称呼不是你宣布的, 是它们自己想出来的?”
  他坐在沙发上,青年蹲在他脚边,不敢直接碰他的腿,双手扒在沙发扶手上, 可怜巴巴看着他。
  那么高那么强壮的男人, 尽可能把自己蜷缩起来,场景看着很违和。
  楚惟有种错觉, 或者是错置记忆的闪回片段,很久以前更加年幼的凯厄斯也总这么歉疚又讨好地看着另一个他, 有时候因为偷偷扔掉了该注射的营养针剂,有时候因为差点吃掉了同事。
  小怪物的歉疚向来是担心给他惹麻烦,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哪怕是吃同事。
  凯厄斯声音也是可怜巴巴的, 绞尽脑汁想着合适的回答:“是……的……?”
  楚惟语气不变:“实话呢?”
  “假的。”凯厄斯老老实实低下头,“是我吩咐的。”
  楚惟开始觉得有必要遏制一下自己叹气的频率,好像太高了些。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吧?”他说。
  “那种?”魔龙抬头看他,一脸茫然,“哪种?”
  “……称呼里的那种。”
  他不应该是魔龙的祭品吗,什么时候成压寨夫人了?
  “不是吗?”凯厄斯有点委屈,“我以为——我很期待我们会是呢。”
  楚惟:“……”
  我跟你还不熟好吗。
  “楚惟。”凯厄斯保持着那个委委屈屈的表情和姿势唤他。
  少年睨他一眼:“什么?”
  “楚惟,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凯厄斯一副豁出去的架势,视死如归,“我只是太想你了。”
  楚惟在这个突然抛过来的直球面前甚至忽略了“想念”和“乱起称呼”两件事之间根本没有直接联系,表情怔忪。
  半晌,他垂下眼,语气轻飘飘的:“抱歉,我还是……”
  他想说,我还是想不起来你是谁。想说就算你现在对我……我也没办法回以同样重量的感情。
  但在他阐明那些渺远的歉意之前,凯厄斯先笑起来:“没事啊。”
  青年好像当真毫不介意那样耸耸肩:“楚惟,你迟早会想起来的。你说过不会忘记我,永远不会。”
  永远。
  对于一个还不到十七岁的少年人来说,「永远」实在是个太过模糊的概念。
  但凯厄斯是那样笃定,好似他们曾经真的为此约定过。
  楚惟无比期盼自己能早日想起来,不仅是不想再看到凯厄斯的失落,更为了自己不要做这个追逐游戏中更被动、更一无所知的那一方。
  凯厄斯见他不讲话,习惯性地想要甩一甩尾巴。
  然后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人形,没有尾巴。
  于是他决定换个策略,转眼成了七八岁,嫩嫩的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眨巴眨巴金灿灿的大眼睛:“楚惟,楚惟!”
  他什么也不用说,光是这样看着楚惟、脆生生喊他名字,就足以让饲养员投降了。
  楚惟捂住眼睛。
  ……随地大小变也太犯规了吧!
  *
  蘑菇鼠们效率非常高,没一会儿下了楼。
  楚惟问依米:“如何?”
  小姑娘弯弯眼睛,比了拇指。看来已经成功验收。
  红绿灯再次在楚惟面前一字排开:“报告夫人,打扫完毕!”
  楚惟还是觉得那两个字怎么听怎么别扭:“可以换个称呼吗?”
  蘑菇鼠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齐看向已经回到成年人体型的凯厄斯。
  这回凯厄斯没法当自己不存在,也没办法像之前疯狂暗示老薪那样让它们赶紧走;这三个小东西没老薪那么聪明,必然会大声问自己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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