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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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此时,窗外有道暗影一闪而过。
  殷千寻察觉到了。她夷然自若地抬手拭去眼泪,从梳妆台上摸过两把柳叶镖,款款来到窗边。
  然而推开了窗,窗外除了朦胧的雨雾,别无一物。
  这可是九层高阁。
  而下一瞬,她从雨落的声音中辨识出了一声阁顶青瓦的咔哒作响。
  殷千寻迅即一甩衣袖,飞身而出,脚踏上窗沿借力,展开轻功如一只赤色鸢鸟稳稳落在阁檐之上。
  雨夜无星无月,眼前一片幽静晦暗,殷千寻仍是凭着蛇类对于震动的敏锐感觉到了屋檐上站着另一人。
  一袭黑衣,在她身后,约莫三丈之处。
  那黑衣人踩着青瓦缓缓行了两步之后,蓦地提了速,朝殷千寻背后疾奔而来,掀起一阵微腥的雨风。
  “不知死活的东西。”
  殷千寻唇角勾笑,轻柔抚摸着袖中的柳叶飞镖。
  待那黑衣人离得她不过一丈之时,她倏然一挥衣袖,袖中的柳叶镖凌厉飞出,准而狠插进了黑影的膝上。
  然而黑衣人的步法也仅微微一顿,仍又如疾风骤雨般提剑向着殷千寻刺来。
  从身形以及发力的蛮横来看是个男的。
  殷千寻微微侧身避开,随即抢攻向前,提膝踢向黑衣人的心口,却被黑衣人急速压肘挡下。
  与此同时,重剑的剑刃带风由下而上从殷千寻的耳边划过,似乎稍不留神,便要将她的耳朵削去了。
  殷千寻心中暗叹一声。
  原以为是那花柳少爷回去后,左右不忿,派了个打手来寻仇,于是不曾重视,只捏了两片飞镖便出来了。
  却不想是个劲敌,人狠话不多。
  几招周旋过后,她发觉对方身手沉猛迅捷,剑招步步加紧,如同一匹嗜杀成性的鬣狗死死咬住了她。
  加之自己赤手空拳,且记着半仙的叮嘱不可下死手,而对方手中持了一柄重剑,力大无穷,每一道剑气如一柄利斧迎面劈砍而来,招招想要她的命。
  殷千寻擅长于出其不意的暗中刺杀,行如矫若游龙将敌手一击毙命,极少与人这般长时间的正面对抗。
  她不由凝神敛气,化攻为守,尽力调匀着体内渐乱的气息,步伐虚浮起来,渐渐落了下风,直被黑衣人逼得连退了几步,堪堪仗着身姿灵巧化解了黑衣人的攻势,却丝毫伤他不得。
  只顺手,揭去了他的蒙面巾。
  而后发觉此人胡须戟张,相貌丑陋,并不认识。
  雨势渐猛,隐去了数十片青瓦哗哗而下的声音。
  殷千寻被逼到了屋脊边缘,见势头不对,欲施轻功纵身而下,却被黑衣人冲上来的挥剑一砍阻住,原本不稳气息彻底乱了,顺着檐坡滚了几遭,最终惊险地刹止在了末端檐沿。
  半仙那句“不可杀人,否则回炉重造”的叮嘱如一道疾雷在她脑中炸起。
  她想,无法,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只得下死手了。
  于是衣袖中捏紧了第二片柳叶飞镖。
  当黑衣人再度提剑冲上来的时候,殷千寻悠然支起手肘,撩开颊侧一绺被雨淋湿的发丝,姿态妖娆地躺在檐沿,凄凉决绝地一笑。
  赤色衣袖如一面旗在雨风中挥出,袖中的柳叶镖如同生了眼一般,疾速向黑衣人包着头巾的头颅飞去了。
  眼看此人就要毙命倒下,眼看殷千寻的修为将支离破碎,退化为那条翠绿青蛇,从头来过。
  然千钧一发之际,清脆的一声叮响。
  细长尖利的柳叶镖从黑衣人的额前打了个弯,叮呤当啷顺着房檐滚落下去。
  殷千寻与黑衣人之间蓦地立了道颀长的浅色身影。
  黑衣人一顿,手中的重剑同样拐了个弯,横着划起一道弧,砍向浅色衣衫的腰间。
  而浅色衣衫不疾不徐,翩然抬起衣袖,扣住了黑衣人的脖颈。
  顷刻之间,黑衣人如同一坨卸了沙的沙袋,绵软了下去,手中的重剑也咣当落下,震得周遭青瓦一抖。
  下一瞬,浅色衣衫轰隆隆踏着屋瓦,冲殷千寻跑来。
  将她从檐沿扶起,周身仔细端详检查了一遭,确认殷千寻身上并无什么要紧伤后,紧紧将她揽在了怀里。
  力道稍稍有些大了,像是搂了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殷千寻几欲窒息,费了些力气才从此人怀里脱身,抬起手,抵住了浅色衣衫腰间汨汨渗血的伤口。
  浅色衣衫疼得上身一缩。
  殷千寻却未收力,只仰脸怔怔地问:“仲堇——你是怎么飞上来的?”
  第25章 “放肆!”
  仲堇按着腰间的剑伤,正痛得垂首蹙眉之时,听闻殷千寻有此问,眸光暗中一怔——
  方才飞上来飞得太急,未曾考虑太多,这下似乎又暴露了一些什么……
  她心下思忖着对策,慢吞吞地抬起脸来,目光缓缓扫视四周,又微微抻长了脖子沿着房檐向下望去,而后身体重心倏地往后一撤,捂着腰上的伤口顺势坐在阁瓦上,抚上心口道:
  “啊,好高。”
  然而这三个字的语气,却平淡得如同说了个“啊,吃饱了”。
  殷千寻目光渐冷,轻轻踢了一下她的脚,淡淡道:“演技很烂。”
  仲堇木然收起脚,抱着双膝缩成一团,继续装傻道:“啊?”
  殷千寻不再理她,只抚着纱衣上的褶皱站起身,将雨雾淋湿的长发向后拢去,傲然睥睨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仲堇仰着脸望了她一阵,慢慢抬手抹了抹自己脸颊上的雨,忽然,脸藏在手心里笑了。
  她抬起眸子,神色颇为坦然自若道:“其实我偷偷学了点轻功。”
  殷千寻一怔,挑了挑眉:“什么时候的事?我竟不知道?”
  仲堇抱着膝盖仰望她,心想,其实她该知道的。
  从这一刻往前推,推个三世,仲堇的轻功便是彼时的殷千寻教的。
  犹记那时,她想破了脑袋,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能拴住彼时行踪不定的殷千寻。
  她斥了一笔巨资想要收买她,而后又在这笔钱上不断加码,才令她答应收仲堇为关门弟子,驻足于仲堇的宅邸一段时日,教她习武。
  而殷千寻原本还算温柔圆滑的脾气,大概也就是从那一世开始变差的,谁让她摊上了仲堇这么个学生?
  这位仲医生的天赋点大概都点在了医学上,习武这方面,她的天资实在是出奇地愚钝。
  刀枪棍棒在手里每每耍得像个烫手山芋,一日功夫练下来,身上没一块细皮嫩肉;练轻功,竟会把自己一条腿练得粉末性骨折。好在她毅力可贵,装上假肢后,日夜滴水穿石终于在武道中摸索出了一道门,推开进来了。
  思绪回笼,仲堇当然不能照实这么说,于是只指尖磕着太阳穴,思索道:“不是这一世,就是上一世……”
  殷千寻心里一合计,感觉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她紧蹙眉心道:“这不是废话么?你统共记得几世,不就这两世?”
  “还有,”她下巴轻抬,指了指担在脊檩上如一大坨腐肉的黑衣人,“那个人,你怎能轻轻松松把他撂倒?”
  殷千寻的语气尽管听起来稀松平常,然而仲堇却从中品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别扭,稍许介意。
  毕竟殷千寻赤手空拳都险些和黑衣人打了个平手。她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医生,凭什么?
  仲堇垂眸一笑,从前襟中掏出了一根竹筒,拔下竹筒上的盖子,手指伸进去捏了几枚银针出来。
  “也不算轻轻松松,制这个还是花了不少时日的。”
  殷千寻侧身望过来。
  仲堇将银针递给她,“小心扎着手。”
  “这是什么?”
  “上面沾了少许麻醉药水……”
  仲堇话音还未落,殷千寻便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迅即将几枚针甩掉了,纤柔手指紧贴着衣襟蹭了蹭。
  仲堇笑着解释道:“别被它扎到就好,这药水溶于血液才会起效。”
  殷千寻眼眸闪过探寻之意:“你方才便是将这个刺入了他的脖子?”
  仲堇点了点头,道:“毕竟还要留个活口审一审不是?否则上面涂的该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了。”
  殷千寻沉吟片刻,倏然优雅地一甩衣袖,不动声色夺过了仲堇手中的竹筒,往里面看了看,而后将其盖上,十分顺手地放进了自己的前襟。
  “这倒是个好东西,与我不忍杀生的慈悲心肠很相衬。”
  她对着仲堇淡然一笑,往黑衣人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既已会了轻功,将那人带下来,好好地审一审他。”
  语毕,她转身便欲展袖飞身而下,却忽觉身上的衣衫猛地向下一松。
  ……仲堇在身后悄然拉住了她的衣袖。
  殷千寻身上的纱衣经过方才这么一通折腾,本就在身上松松垮垮摇摇欲坠了,如此一拽,意外露出了一侧纤柔细腻的肩骨。
  好在殷千寻反应极快,抬手护住了即将落得个彻底的纱衣,一挥衣袖,顺势甩了仲堇一记眼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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