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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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不知道。”
  “仲堇,你愈来愈超出我的认知了。”
  殷千寻眼角荡起了笑意。
  “原来我前世的死,给了你这么深的执念啊。要这么费尽周章为我寻仇?”
  仲堇未说话,垂下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凄楚。
  殷千寻扶着床帏站起身,步伐稍显绵软地走过来。
  “看在你如此不辞辛劳为我寻仇的份上……”
  “赏你个咬痕。”她走至仲堇面前,眼神往下一落,示意,“手抬起来。”
  仲堇微怔了怔,没有抬手,而是站起了身。
  她兀自将手指覆在襟领处,稍稍拉敞开了一些,露出一方净白得清晰透出青色血筋的颈部肌肤。
  “今日咬这里,可以么?”
  殷千寻静默地望着她这一系列的诡异动作,眉心蹙了蹙,不动声色抬眸道:“你在跟我玩火么?”
  仲堇定定地与她对视一瞬,渐渐偏过脸去,眸光黯淡了——
  殷千寻看自己的眼神,已与那日她看燕云襄的眼神没什么区别了。甚至,不如那日热切。
  她眼帘低垂,嗓音略有发涩道:“你不是吃过忘情丹了么?我想,火应该不会烧到我身上来的罢。”
  殷千寻半眯起眼,打量她。此时的仲堇与她记忆中确乎不太一样,隐隐散发出一股……撩人美色?
  令她忆起了梦里的亓官柔。
  她缓缓抬手,指尖将仲堇披在肩侧的微凉乌发撩到身后,而后顺着她的颈子往下滑,停在锁骨下端。
  仲堇脸又偏了偏,脖颈牵引得更加修长,线条更加优美,神色坦然自若,耳廓也没有发红的迹象。
  然而,殷千寻的指尖却感知到,她锁骨下方一条动脉的颤动频率有些夸张了。
  殷千寻另一手轻轻覆在自己心口,作了番比较,仲堇心跳的速度几乎是她的两倍。
  她忽然轻笑一声,“你这一副要凛然献身的模样……”
  “难不成,你也要做我的药引子?”
  仲堇很慢地眨了眨眼,唇间咬了个“是”字。
  然而“是”字还及脱口,殷千寻却无预兆地翻了脸。
  她倏地敛起笑意,眸光一冷,手拽上了仲医生的领口,将她从桌边一路拽到了门口,潇潇洒洒丢出门去。
  “滚。”
  第19章 身体仿若爬上了万只蚂蚁在啃噬…
  这日,半仙从岛上寄来了信。
  「千寻,谢谢引荐。仙岛又热闹起来了。蛇儿们很尊敬为师(并非暗讽你不尊敬为师),也很喜欢为师。有时为师睡到半夜,忽觉身上一凉,不必看,定是缠了条两条银环蛇。为师身上虽凉,心里暖暖的。」
  殷千寻闭上眼,手指轻轻将信纸撕成了一道一道,深呼吸几番,让自己心平气静下来。
  一日日硬挺着熬过来,忘情丹反噬而来的情发症状愈发严重了——
  半仙这封不咸不淡的家常流水信,竟活生生给她看出了一种情爱话本的感觉。但凡字里行间稍稍沾上一点不太对劲的味道,她便自然而然想象出了那个画面,进而喘息深重了起来,腹内荡起一波波诡异的潮润感。
  这已是这日,她沐了第七遍冷水浴了。
  殷千寻深深吸一口气,贴着浴池边缘慢慢往下滑落,水没过头顶。
  浓黑长发在水中纷纷扬扬地飘荡开来,仿若一朵滴落水中又融化绽开的墨色花。
  墨色花轻微出现一丁点颤动。渐渐,水面散开一圈圈的波纹。
  倏然,殷千寻在水中睁开一双不悦的眼睛。
  有人不合时宜地在此刻敲上了她的门。
  尽管那敲门的频率听上去青涩又怯懦,依然扰了她的兴致,罪无可恕。
  她随意扯了件衣衫,踏步如秋风,猛地拉开厚重的朱漆大门。
  然而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殷千寻横眉冷目稍一怔,柔和下来。
  她顺势往门上一靠,抱着手臂道:“有事?”
  眼前的女孩除去了那日的冠帽,梳了个单螺发髻,身着一条淡绿色的绸衫。只是仍如那日,有些口吃。
  “千寻姐姐姐,上午好……”
  燕云襄的两只手扣在一块,互相揉搓着,“我叫作燕云襄,是对面兽医馆的筑师,也是仲医生的好……”
  殷千寻眉梢浮起一丝不耐烦,淡淡打断了她:“讲重点。”
  燕云襄腮上飞起两片红晕,咽了下口水,清嗓道:“自那日与姐姐萍水相逢,一直想来拜访,可又一直没那般勇气,恰逢今日秋分,万物生光辉……”
  “讲重点。”殷千寻抬手揉了揉耳垂,很有耐心地再次打断女孩。
  燕云襄抿紧了嘴,表情壮烈得有些破釜沉舟。
  “我想和姐姐一道喝杯茶!”
  “哦?”
  挺好,女孩子如此单刀直入地表达好感,总是如同一滴甘露,滴在殷千寻心底那片几近干枯的沙壤上。
  殷千寻半眯的眼里盈起了一丝笑意。
  “你有十八岁么?”她忽然这么问。
  燕云襄以为她在嫌弃自己年纪小,急于证明自己那般恳切道:“年初满十八,如今,快要十九了。”
  殷千寻点了点头,心中稍稍算了算另一笔账。
  那么,二十几年前,燕子升派人杀掉自己那会儿,燕云襄这小姑娘还未出世,恩恩仇仇也都与她无关。
  能处。
  这么看来,今日的确秋高气爽,空气中飘着一股恬淡的枫香气息。风澜苑中闷得久了,走一走,也不坏。
  可细细感受来,如此闲逸的氛围又有一抹不和谐。
  殷千寻往女孩身后的兽医馆瞥了一眼。
  湛蓝高空之下,对面的仲兽医馆又在热火朝天地叮叮当当。仲医生束起长发,绾起衣袖,秀秀气气地跟在几位搬动木材的熊壮匠工身后,纤柔的手伸出去指挥两下,又立刻握成拳抵在嘴边,弱柳扶风地咳两声。
  仿佛误入兵荒马乱之中的一介娇弱书生。
  娇弱书生偶然一个抬眼,看见了倚在风澜苑门口眼神意味悠长的殷千寻,以及杵在殷千寻身侧的燕云襄。
  她嘴角牵起一抹勉强的笑意,匆匆转身,又投入到兵荒马乱中。
  殷千寻收回目光,望向燕云襄。
  “带钱了么?”
  燕云襄一愣,咧开狂喜的笑容:“带了!”
  好些日子没这般悠闲逛街了——算起来有二十多年了。
  走在路上,殷千寻很快察觉到了路人猎奇的眼光。
  心下道,平日也该多出来走走。看,尽管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美人蛇的仙姿仍令丁屿的百姓流连忘返。
  这样想着,她放慢步子,走得越发袅娜,好让百姓欣赏个完全。燕云襄便时不时停下来,眨巴着眼等她。
  实际上,殷千寻却误会了路人眼光的含义。
  眼下深秋时节,走在路上的人至少穿个棉褂,怕冷的已经裹上袄子了。殷千寻却仍穿得单薄,烟罗软纱,搭一条飘拂的云丝披风,美则美矣,只看得人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从裁缝铺子抓条秋裤来逼她穿上。
  从风澜苑到这家茶馆,区区几百米,因着殷千寻的误会,把这条路走成了西天取经一般漫长。
  来到茶馆,已是半时辰之后的事了。
  刚坐下来,茶还未要,殷千寻搭在桌沿的手中塞进了一卷丝绸打结系起的水纹纸。
  沉浸在方才的自恋情结中,殷千寻轻笑着转了转这卷纸,脱口而出道:“不是情书吧?”
  然而抬眸,对上的是燕云襄涨得像个西红柿的脸,以及羞答答的目光。
  殷千寻一怔,完了,感觉自己猜对了。
  这倒是她意料之外的。
  回想前世一个人单惯了,闲暇时聊以慰藉,也看过不少女子情感话本。话本中,姑娘之间的情意总是缠绵拉扯,哪怕心意相通了,也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迟迟不捅破那层窗纸,悠长得如同一道潺涓的溪流。
  像燕云襄这般,第二次见面便奉上一纸情书的,头一遭见。尤其,她明明看上去是个有些害羞的女孩。
  殷千寻不由想到了对面开兽医馆的那棵万年不开花的铁树——这就是人与人的参差么?
  她似乎并不打算拆开这卷信,只垂着眼睫摩挲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微微有些无所适从。
  平日里轻浮浪荡惯了的人,碰上这种真格的,偏偏不知如何是好了。
  燕云襄看出了她的尴尬,嗫嚅解释道:“因为我嘴巴比较笨,讲话也容易紧张……就只好写……”
  殷千寻听在耳里,暗叹多诚挚的妹妹,然而——
  然而抬起眼眸的一瞬,她发现茶馆门前有个相熟的身影匆匆而过。
  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那般,殷千寻扯起清亮的歌喉:“秋荃——”
  趁着燕云襄也望出去的功夫,她迅速将那卷纸揣进袖里。
  沈秋荃路过茶馆时,脸上还挂着轻微怒意,而当她循着声音,退回茶馆门口往里一瞧,立即眉开眼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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